大学生的期末考试不再与高中相同,高中那会儿都是集中一两天把语数外综合所有科目全部考完的,搞得同学们常常感觉到身心俱疲、极度劳累。
但大学就不一样了,大学的期末考试是零零碎碎进行下来的,平均每周考几科。
有些科目可能一个月前就结课考试了,有些科目分散在放假前的最后一个星期,考完以后一个学期便结束了。
此时此刻,仿佛朦在一片白色的早冬京大校园里,天刚刚亮起不久,天蓝如水洗——北方的水蒸气大,导致天空总是如此湛蓝而明亮,仿佛碧海的倒影。
偌大的校园却早已人声鼎沸了。各条小径上人满为患,年轻的男孩和女孩们提着行李箱在和煦的微风中漫步,热闹而拥挤,各处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又到放寒假的时候,校园的树荫里结着朦胧的冰雾,学生们互相祝福着新年快乐,来年再见。
昨天下午,学校里的每个专业,基本上都结束了最后一科的考试。
放眼望去,校园里积累了一地在秋冬季节时凋零的落叶,都被学生们脚步带起的风扫起。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们拖着的行李箱后轮隆隆地刮擦着地面,从挂满寒霜的宿舍楼大门一直拉长到挂满喜联的西校门门口,听起来比夏天的蝉鸣还要浮躁不少。
顾一凌正坐在417寝室的屋子里,看似平静地欣赏着窗外的冬季,心潮却起伏。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马上就能回到家见到林筱了,虽然还没见着她的面,但他眼前似乎已经不知不觉地浮现出她那清隽的影子了。
可以说,这是一场期待已久的相会,两个人都预谋着以自己最好的面貌见到对方。
顾一凌看了看自己书桌上面那个可爱的玻璃小女孩,抽出了一张帕子为她擦了擦身体的表面,注意到她那晶莹剔透的小眼睛似乎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便忍不住发笑。
随后,顾一凌小心把玻璃小女孩收进了自己的柜子里,刚一转身,看见刘培洋嚼着口香糖,把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脸上欢乐地缩着双肩站在寝室走廊里发呆。
顾一凌一边把床下提前收拾好的行李箱拉了出来,一边笑着说:“陈学良昨晚就赶回家了,你怎么还不回家?那么高兴?”
“可不是嘛,今天甜心又在网上找我了,拉着我下午一块儿出去玩。我发现甜心是真心对我好,之前我给她说过放假的日期,看来她都是记在心里的。”
“我看人家是记着免费饭票的时间。”韩俊同样在寝室里收拾行李,以他的性子免不得漫不经心地出声讥诮了一句。
可刘培洋一听就火冒三丈,差点在寝室里挥起拳头。每次他只要提起甜心,韩俊总是没来由地找茬,仿佛就跟甜心不对头一样,这已经让刘培洋不爽很久了,终于忍不住发火了。
但男生们之间的发火,顶多就是三分钟热度,之前还青筋泛起地争执着,吵得不予乐乎,空气里满是火药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马上就要开始扑倒干架了。
可过了三分钟以后,刘培洋见韩俊收拾好行李准备要回家了,连忙又追上去,挥挥手朝他大声喊道:“俊哥儿一路走好啊,明年来学校的时候还是那家小酒馆,我们再一起喝酒。”
韩俊站住了,耸耸肩,带着一抹微笑回头,也挥手,然后提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考完试,放假了,大家都回家了,包括顾一凌,他也一样。
刘培洋好像顾一凌肚子里面的蛔虫似的:“老大,你现在是不是也特高兴啊,就像我快要见到甜心一样,你马上也要见到筱筱姐了,我虽然和筱筱姐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感觉她真的是一个好姑娘,那么厉害还不端什么架子,你可不要辜负人家啊。”
“怎么你们都会觉得是我辜负了她,不可能的,其实我更怕自己总是顺不了她的意,怕她一直都那么优秀,而我始终追不上她的脚步。”在这个寝室里只剩下自己和刘培洋两个人的时候,顾一凌望着窗外轻声地呢喃,终于说出了一直藏在心里没说出口过的话。
“怪不得老大你上大学以后那么努力,又是认真学习又是积极参加社团活动,什么都争着出头,原来如此啊。”刘培洋忽然有些迷茫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否错觉,我总感觉你俩的关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奇怪,像刚认识了不久,却又像忘年交,老大,我有一个问题,真得搞不明白。”
顾一凌:“什么问题?”
“为什么你们俩个一个像是已经走入了社会很多年,成熟知性,一个却才刚刚上大学不久,你们究竟是怎么产生交集的,那天聚餐时你们也没说清楚而且之前你告诉我们,你二十八岁了,可那么相处了下来,我感觉一点都不像,你要说筱姐是二十八,我还能相信。”
顾一凌笑,明白刘培洋为什么会产生迷惑,因为这里没人知道他中间穿越十年的经历:
“如果我说我才十八、九岁,你会信不?”
刘培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不瞒老大你说,不光是我,我和培洋、俊哥儿他们私底下也谈论过这事,大家也没把你当二十八岁,打心眼里觉得你就和我们是同龄人,差不了多少。”
刘培洋情不自禁感到好奇,自问自答说:“可你证件上确实是二十八,难道是户籍所在登你的户口本那页时登错了这也不应该啊,一登就错十年这犯得纰漏也太大了吧,如果真是犯了这样的错误,我觉得整个户籍所里面负责的人都应该被开除!”
刘培洋神采奕奕地说着,越说越相信自己推理的正确性。
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寝室里面除了他自己以外,忽然就空无一人了,窗帘随着外面的微风摇晃着,不知何时,顾一凌也带着行李箱,第一次较长时间地离开这间他待了半年时长的寝室。
刘培洋紧握起拳头,嘿嘿两口气,打起精神来,他马上也要去见甜心了。
顾一凌坐在出租车上,隔着窗看了看外面,这是去机场的高速,他是下午两点半回南城的飞机。
过了一会儿,他摸出手机,切进了qq,看着那个棒球帽头像女孩给自己发的消息。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一天前的上午,是她发来的,但是他却装作没看见,就没有回复。
程雪十分热情地在聊天框里问:“顾一凌,你多久回南城,是怎么回去啊?”
顾一凌不回复她,有断了她念头的想法,想要把她对自己可能存在的那点情绪扼杀在摇篮里——因为在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她在网上告诉过他,她也是南城的人。
顾一凌怕自己一回复她,那女孩准是又会十分热情地邀请他一起乘坐交通工具回南城。
如果换做普通的同学与朋友,那没什么,普通朋友还好,一起回去便是,大家还可以结个伴在无聊的路途中说说话聊聊天呢。
可对于程雪,顾一凌却有些发愁。
不知为何,顾一凌有点不敢面对程雪,因为他隐约地觉得程雪可能喜欢自己。
他甚至有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感觉应该是正确的。
因为只要有他在的地方,程雪总是会出现;对他的信息,程雪也从来都是秒回;而且他每次不经意间朝她望过去的时候,会发现她也在看他。
这种感觉让顾一凌相当的矛盾,把即将要与林筱相见的美好心情,都是冲淡了不少。他不想让自己有一丝的机会,让小胖子刚才在寝室里说过的话成真。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应该回避她,可本能地又不想过多地伤害这个喜欢自己的女孩、
因为他想到了自己,自己一直很喜欢林筱,如果十年后见到林筱的第一天,就被她拒绝了,拒绝和他说话,还冷落他,他应该会感到十分的难过吧。
直到现在,顾一凌才一个字一个字地打过去回复她,然后手机熄屏:“不好意思,昨天没看见,我今天已经回去了。”
他想这样的话,就不会和在和这个女孩产生过多的纠缠了吧。
可俗话总是说“人越害怕一件事情,这件事便越容易发生”,顾一凌没想到他会在机场里面撞见程雪,她也是回南城的飞机,只是比他早一班。
可顾一凌也没想到,她为了和他坐同一班飞机,故意没去自己的那一班,然后趁着去上厕所的时候去服务台改签成了和顾一凌一样的下午两点半飞机时间。
回头一看见顾一凌,程雪原本还失落着的脸色瞬间变得全是光彩,似是超级开心的样子,然后很有勇气地大声地一边喊着,一边挥手:“顾一凌,我在这儿。”
顾一凌的心里乱糟糟的,可只好假装很高兴地走上去说:“程雪,你也在机场啊。”
程雪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更加热情地说:“我也才刚刚到不久,顾一凌,你好像也是南城的人吧。”
顾一凌没法隐瞒:“对呀。”
程雪:“哎呀,巧了,我也是南城人,是不是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我俩在就是这样在专业群里认识的啊。”
顾一凌:“当时你来加我,就说我俩原来都是南城人,所以还没开学前,我们就先认识了。”
程雪的脸一下子明亮起来,笑嘻嘻地说:“当时我们互称老乡来着,你记不记得,我们还说好,大家都是老乡,到了学校以后要互相照顾呢。”
中午肚子饿得响,两个同学又无可避免地一起在机场楼下的麦当劳吃了顿便饭。
本来顾一凌想买一份单人套餐的,但服务员介绍双人套餐相当于两个单人餐的量,而且价格要便宜不少。
程雪用“便宜实惠”的借口打掩饰,便拉着顾一凌一起买了双人套餐,“双人”两个人字在她的心里别提有多受用,让她高兴了一整天。
吃饭的时候,程雪也完全不像林筱,如今的林筱很安静,吃东西时几乎不会发出声音,但程雪很闹腾,显得相当有活力,仿佛一个元气少女,就和当年的林筱一样。
她从封装包里拿出汉堡便是一阵大快朵颐,吃得可高兴了,只是在顾一凌面前还勉强顾及着形象,用白纸擦了擦嘴巴说:“虽然肯德基和麦当劳都是垃圾食品,但我打小就很喜欢吃。”
顾一凌吃东西和她差不多,没得吃相,一阵狼吞虎咽,就把鸡腿和薯条通通解决完了:“我也差不多,从小就喜欢吃这些垃圾食品,当时为了吃上一顿麦当劳,还和筱筱攒了”
他说了一半,似乎忽然意识到什么,看了看程雪的脸色,没继续说下去了。
程雪重新笑了起来,挠头:“那位筱筱应该是一个很棒的女孩吧。”
之后两个人都开始默默地吃东西,这场对话没有后文了,只是到了最后程雪又不明意味地补了一句:“顾一凌,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我们就是学校里面很好的同学和朋友而已。”
下午两点半,从首都到南城的航班,便从首都机场起飞了。
顾一凌坐在飞机上,透过机窗望着外边的蓝天白云,不知在想什么,这时脑海里再度浮起十八岁小筱筱的影子,还有她如银铃般在耳边回荡的笑声。
“先生,您是要橙汁还是汽水?”空姐忽然推着车走来。
顾一凌回神:“汽水。”
程雪虽然换了航班,但没能分到和顾一凌相邻的位置上。
程雪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她却下意识地轻轻攥紧了拳头,像是坚持下定了什么艰难的决心。
“小姐,您是要橙汁还是汽水?”空姐也问。
程雪:“橙汁吧。”
此时此刻,林筱也按照与顾一凌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开着那辆漂亮而久违的保时捷,抵达到了南城机场的接机口,摇下车窗,摘下了黑色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