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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床边泪如雨下的燕西华,含糊不清地嘱咐道:
「皇上,哀家……怕是……大限已至……有些话……不得不……嘱咐你!」燕西华紧紧握住她的手,强忍悲痛地说道:
「孩儿洗耳恭听,老祖宗尽管吩咐!」
太皇太后深吸一口气,浑浑噩噩地说道:「你记住……四皇子和六皇子都是……不安分的主儿。哀家不在了……他们一定会联合起来反你……到那时,你可……千万不能心软!因为你放了他们,他们……可未见得会放了你……」
燕西华皱着眉头,紧咬牙龈,沉声道:「孩儿明白,孩儿对他们早有准备!」
「还有……」太皇太后开始粗喘起来,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艰难开口道:
「还有件事……是哀家……毕生的心愿,你……你一定要答应哀家……」
太皇太后此时已说不出话来,她一只手却颤抖着,指向角落中一个檀木箱子,眼神死死地盯着看,喉咙中发出「咯咯」的悲鸣声。
看到她如此痛苦的样子,燕西华心一沉,立刻惊呼道:
「老祖宗!老祖宗!您怎么了?
太皇太后的手倏地颓然落下,身子往后一仰,身开始止不住地抽搐,口中不停吐着带血的唾沫,耳朵里、眼角处、鼻孔中开始不住地往外流血。
她的一双眼却如死鱼般撑得浑圆,一瞬不瞬地瞪着燕西华的方向,口中喃喃着含混的话语。
燕西华嚯得站起身来,厉声疾呼道:「太医呢?快点来救治!快啊!」
一旁的众太医立刻围了过来,开始给太后掐人中,灌浓浓的参汤。
一番手忙脚乱的救治之后,所有太医面向燕西华跪了一地,连连磕头哀嚎道:
「皇上!太皇太后中毒太深、无药可医,已经……薨了……」
说罢,几个太医放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不知是在哭自己命不久矣,还是在哭太后的仙逝。
哭声惊得殿外的八皇子也冲进门来,见到屋内的情景,他立刻明白了:在南诏朝中,呼风唤雨数十年的女人走了!
「老……老祖宗!」燕西华身子一晃,脑中一片空白,足下一个趔趄,跌到八皇子的身上,被他一把扶住。
「皇上,节哀顺变、龙体要紧啊!」长庆公公强忍心中悲痛,颤声安慰着他。
燕西华强稳住心神,转身走到太皇太后临死前,指着的那只箱子前。他颤抖着手掀开盖子,立时被里面的东西惊住了:
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件明黄色的衮服,那是天子的专属!
涕泪横流的长庆公公,立刻走过来,颤声道:「陛下,这是太皇太后毕生的心愿,她说过不要封号,只要能穿着它入葬便心愿已了,陛下就满足她吧!」
燕西华沉吟了许久,他死死盯着这件做工精巧的龙袍,不知为何,方才还沉痛悲愤的心情,竟在慢慢转淡了。
他重新盖上箱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老祖宗喜欢这件衣服,日后朕会命人给她烧过去,穿上……就不必了!」
说罢,他抹去眼角的泪水,立刻转身离开咸泰殿。
——一别三年——
诏帝的陵寝山远天高,烟云的水汽又冷又寒,墓前的石麒麟已被荒草埋没。
宫中前来报丧的人,很快便见到了在此守灵的八皇子。他听到这个噩耗,忍不住身子一震,手里的酒壶当地掉在了地上,酒水溅得到处都是。
他独坐在篝火前烤着手,发呆了许久,心中的悲愤无以言表。他想回去看太皇太后最后一眼,可燕西华没有下令,他就不能擅自离开。
正在他黯
然神伤之际,他的随扈忽然前来禀报:「太皇太后的死讯传到岐王那里,他竟然开心的,举办了三天三夜的庆典!」
八皇子双眼微微一眯,阴森森地骂道:「燕嘉华这个蠢货!真是不知死活!」
随扈迟疑片刻,又禀报道:「还有件事,也让人生疑!太皇太后过世后,四皇子和六皇子私下见了多次,而且,六皇子近日来在操练兵马,似乎要有所行动!」
八皇子皱起眉头,冷冷说道:「是呀!太皇太后过世后,阻挡四皇子篡位之路上又少了一人。加上他有了一个得力助手,才会迫不及待地行动了!」
随扈心中一惊,忙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办?要不要给皇上写信提醒一下?」
八皇子站起身来,背着手踱来踱去,心中万分纠结:
看如今的形势,四皇子和六皇子联手造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不能留下燕西华在京都孤军奋战,因为他手里有南诏最强的秘密武器。
可因为上次贸然送鹿宁离开,惹恼了燕西华,让他们兄弟的关系大不如从前。
这几年,燕西华也只是象征性地询写信询问,似乎还未原谅自己。如果此时自己贸然回去,定会引来燕西华的猜忌。
然而,想到这么多年的太子争斗,想着太皇太后对他们二人的期许和栽培。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拿起墙上的佩剑,披上银色狐裘,正色道:
「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兄长孤军奋战!就算他要杀了我,我现在也要回京!」
说罢,他便带上风帽,和随扈急匆匆走出门去。二人飞身跃上马背,风驰电掣一般,奔向京都府。
春风在夜里悄悄落下,无声地滋润着天地万物。天刚亮时,淅淅沥沥的雨水打湿娇美红艳的花丛。整个京都一夜之间,竟变成了繁花似锦的世界。
早起的鸟儿,在枝头欢快地鸣叫,南熏殿中的宫人已经开始忙活起来。燕西华刚刚起床,宫人就来禀报——八皇子突然回京,有急事要面圣。
燕西华脸色微微一变,却并没有马上召见。吉祥过来服侍洗漱更衣后,他坐在桌前准备用早膳,想了想还是让八皇子进殿来。
风尘仆仆的八皇子大步迈进门来,看到燕西华正旁若无人地吃着东西,对自己的态度不冷不淡。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走过去撩袍跪下,恭敬地拱手说道:「启禀陛下,臣弟贸然回来,是有事和您禀报!」
燕西华一边喝着参汤,一边冷声说道:「藩王无旨不得擅入京!若有朝臣以此事弹劾你,你叫朕如何处置你?」
他语气不善,让八皇子沉默了一下,才尴尬地说道:
「请陛下听完臣弟的话,臣弟任凭陛下严惩!绝无怨言!」
燕西华沉默地吃了一会儿,才淡淡道:「既如此,你说罢!」
八皇子清了清嗓子,才正色道:「接你来,臣弟收到风声,岐王和飞捷将军在私下里常常见面,并开始操练兵马、异动不断,想必定有阴谋!臣弟担心他们恐对皇上不利,才未得到准许便急忙回来了……」
没想到,燕西华竟面不改色地吃着东西,冷漠地说道:
「八弟多虑了,你能想到的,朕早已想到,并做了万的准备。还是八弟觉得,没有你朕就无法对付他们?」
说罢,他微微抬眸,讥讽地看着八皇子。
八皇子猛然一怔,出神了许久,才纳讷道:「是臣弟莽撞了!皇上自然聪慧过人、足智多谋,是臣弟妄自尊大,但凭陛下处罚!」
燕西华眸光一转,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沉声道:「太皇太后刚刚过世,朕正好刚刚下旨要大赦天下,此事便罢了。既然
你已守丧三年,就先留下吧!」
「多谢皇上开恩!」八皇子立刻躬身伏在地上,恭敬地深深一揖。
燕西华擦了擦嘴,缓缓站起身来拂袖而去。八皇子躬身送他到门口,便一个人站在南熏殿的门外发呆。
抬眸看着端庄素雅的院子,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这里曾经枝繁叶茂、鸟语花香,这里曾充满了欢声笑语,和女子身上的香气。
可如今这里,却变得如此陌生:池塘中的并蒂莲和锦鲤不知所踪,纤纤铺翠的合欢树已被换成了枯燥无趣的槐树,用来遮阴的葡萄架也空空如也……
这里属于鹿宁的一切,似乎都不见了。似乎是燕西华在有意回避着过往,可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为何又偏要住在鹿宁曾住的寝宫呢?
「八殿下!」一个轻柔的声音,让八皇子收回了思绪。他转头看向吉祥,沉吟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只有皇上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吉祥微微一怔,才幽幽叹道:「回七殿下,自从芊芊姑娘不在了,娘娘就不住在这里了。然而,皇上就搬进来,一直住到现在……」
八皇子脸上的表情有些莫测:「那……皇后现在人在哪里?她……还好吗?」
吉祥轻叹一声,黯然道:「皇上不肯让娘娘离开,娘娘就坚持住在,一个废弃的冷宫中独自生活,不许皇上去探视。虽然,皇上常常会派奴婢去送东西,可娘娘却将部东西退回,誓要与皇上一刀两断……」
越往后说,她的声音越小,到最后竟小声啜泣起来。
「废弃的冷宫?」八皇子皱了皱眉,沉声道:「住在那样的地方,不用想也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日子……她在哪儿,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