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枫瑾认真地听他讲完,忽然问道:「那皇上近日可有册封新人?」
柳长亭一怔,迟疑地说道:「有关后宫的事,阮大人没有告诉我啊!为何殿下忽然关心起这事来?」
「没什么。」羽枫瑾嘴角微微抽动,眉目间一片失落之色: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想必阮浪也不会告诉自己的!
他点了点头,轻叹道:「阮大人和满大人都是聪明的人,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朝中现在暗潮涌动,他们最该做的事情不是动,而是不动。」
「哦,对了!」柳长亭想了想,又补充道:「临行前,阮大人收到密报,说刘炳文在地方上招兵买马、囤积粮草,似有造反之意!」
羽枫瑾眉峰一挑,冷笑道:「他本来手中既有皇后,又有皇子,可谓胜算最大!可如今皇上一怒之下,让他全盘皆输,他一定不甘心。想要造反,也是被逼无奈!只是,他一向有贼心没贼胆!想必在京城中,定有人和他里应外合!」
柳长亭猛地一惊,忙问道:「是何人如此大胆?敢走这一步险棋?」
羽枫瑾冷哼一声,说道:「愿意和愚蠢的刘炳文站在统一战线上的,除了有共同利益关系的顾之礼,怕是再无旁人了!不过,虽然刘氏一党占尽先机,看上去胜算似乎很大,可他们手中无人可用。即便是狡诈的顾氏父子,对他们也只是利用,并非真心。」
柳长亭微微颔首,又问道:「那不知殿下有何打算?我能做些什么?」
羽枫瑾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柳公子可是这次大计的重中之重!来,本王给你看样东西!」
说罢,他从桌上拿起那张图纸递给他。
柳长亭接过图,仔细看了看,皱眉问道:「这好像是一个什么图纸!」
羽枫瑾指着图纸,耐心地解释道:「这是一个养鸡场的图纸。本王可画了许久。」
柳长亭一惊,诧异道:「养鸡场?殿下这是何意?」
羽枫瑾站起身来,幽幽笑道:「当年我与燕荣第一次被派来云州,看到这个府邸后,便有了这个想法,要在这里建一座养鸡场。」
柳长亭苦笑着问道:「柳某知道,富贵之人总有一些,旁人无法理解的癖好,却实在想不通,王爷因何偏爱养鸡场!」
羽枫瑾意味深长地笑道:「可别小瞧了这个养鸡场,我们的全盘大计,想要实施起来,都要从这间毫不起眼的养鸡场开始!」
柳长亭不解,再次仔细地看了半天,幡然醒悟道:「原来如此,这间养鸡场竟然是另有玄机!」
羽枫瑾一拍他的肩膀,温言说道:「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想必你心中有数,你可以选择留下来,也可以选择现在离开!无论选什么,本王都不会怪你,更不会亏待你!」
柳长亭立刻拱手一揖,朗声道:「柳某在世人眼中,已是个死人!我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好失去的!若殿下不嫌弃我不堪的过往,这一条烂命任您差遣!」
羽枫瑾大喜,一把握住他的手,笑道:「好,你对本王一片赤诚,本王日后一定不会亏待你!」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
——疯疯癫癫——
一夜之间,炎炎烈日的晴空,忽然降下了甘霖,酣睡中的人忽然惊醒,只觉得浑身舒适,凉气沁人,却又有些莫名的心烦。
鹿宁改嫁的事,在王府内掀起一阵轩然大波,朵颜三卫从刚开始的极力否认,到后来,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每个人都显得郁郁寡欢、十分消沉,他们知道鹿宁这样做是事出有因,一定藏着莫大的苦衷,可越是这样想,大家就越难受、越憋气!
只觉得满腹怒火却无处发泄!
这算
什么!
现在出了事,他们这些征战沙场的战士,只能躲起来做缩头乌龟,却让一个女人出头,牺牲自己挽救大局!
大家都整日埋头苦干,想要让自己忙碌起来,才能不去想这些,让他们不快的事情!Z.br>
只怕一旦停下来,满腔怒火就会让他们失去理智,而冲入盛京报仇!
而自从那日被范韵怡戳破真相后,翊王就将自己关在屋中,再也没出过门。
鬼力赤和叶青峰整日在门外驻足张望、翘首期盼。
他们对屋内未知的情况,心急如焚、担忧不已。同样关心屋内情况的人,还有躲在暗处观瞧的范韵怡。
看到翊王伤心欲绝,她顿觉畅快淋漓。
可几日过去了,还不见翊王出来,她有些摸不准情况,便过来打探一番,顺便躲在暗处偷听二人的对话。
二人早有所察觉,却故意不动声色。
望着整日紧闭的房门,叶青峰轻声叹道:「王爷将自己关进去有十天了,不见他出来,也听不到任何声响,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鬼力赤面色凝重,沉声道:「的确不能再等下去了!待会儿你再去劝劝,如果他还不肯出来,咱们就将门撞开,强行把他拉出来。」
叶青峰看向鬼力赤,迟疑地说道:「可是……下人送饭时进门去,却被殿下打出来了!现已没人敢进屋去,大家都在私下里盛传,说他……他……」
鬼力赤双眉一竖,怒道:「说话别吞吞吐的!他们私下里是怎么嚼舌根的?」
叶青峰低垂着眼眸,嗫喏道:「他们都说……殿下受的打击太大,而疯了……」
「胡说!」鬼力赤一声怒喝,严厉地斥责道:「你去将那些嚼舌根的人抓起来,每人打二十板子,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造谣!」
叶青峰咬了咬牙,沉吟片刻,又道:「父亲,我觉得那些下人,也并非空穴来风。鹿宁改嫁这件事,的确太出人意料了。连咱们都一时无法接受,说不定,王爷他受不了打击,真的疯了……」
鬼力赤却脸色一沉,刚要斥责几句,却见关闭已久的房门,竟突然被踢开。
二人既惊又喜,连忙放眼看去,躲在暗处的范韵怡,也迫不及待地瞧过去。
可当他们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人,却有瞬间的恍神,竟一时没认出来者是谁。
那人身着一件褶皱不堪、已看不出颜色的中衣,衣服上襟沾满了饭粒和油渍,左腿的裤腿,像被人扯下一般短了半截。
男子披头散发,油腻腻的头发,紧紧贴在头皮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男子目光呆滞、半张着嘴走出门来,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宝剑。
几个人打量了许久,才恍然惊觉——眼前的乞丐,竟然就是多日不见的翊王!
几人顿时被吓得目瞪口呆、脸色大变,有些不可置疑。
几日不见,羽枫瑾消瘦了不少,眼神不停地乱转,口中念念有词,看上去精神状态有些不正常。
叶青峰和鬼力赤连忙走上去,拱手道:「殿下,您终于出来了!」
羽枫瑾却怒气冲冲地看着二人,含糊不清的叫道:「你们是谁!一直在外面大吵大闹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父子二人相视一惊,狐疑地试探道:「您这是怎么了?不认识我们了吗?」
羽枫瑾剑指二人,厉声质问道:「快说!你们是谁,再不说,我就杀了你们!」
叶青峰挡在鬼力赤身前,拱手劝道:「殿下,您别冲动,也别生气!我们是您府上的随扈,您不认得了吗?」
「放屁!」羽枫瑾突然发狂起来,挥舞着宝
剑,高声嚷嚷道:「胡说,本王看你们,分明就是皇上派来监视我的探子!竟敢撒谎,本王砍了你们!」
说话间,就提着宝剑朝二人猛扑过来。
这一举动,不但让二人措手不及,连躲在暗处的范韵怡,也着实提了一口气。
父子二人几下子就将羽枫瑾制服住,叶青峰趁机抢过他手中的宝剑,向他拱手道:「殿下,您冷静一些!我们不是探子,是您的家人啊!」
听到这个词,羽枫瑾又渐渐安静下来,喃喃自语道:「家人,你们不是探子,是本王的家人!本王要找到女干细,杀掉女干细!」
叶青峰搀扶住他,看向鬼力赤,低声道:「父亲,殿下这是怎么了?」
鬼力赤叹了口气,皱眉道:「看来大家说对了,殿下真是疯了!」
叶青峰看着疯疯癫癫的羽枫瑾,心中有些难过,忙温言劝道:「殿下,我带您去吃些东西,梳洗一下吧!」
羽枫瑾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逗弄着搬运东西的蚂蚁。
他脸上的表情,好像一个七岁的顽童。
叶青峰深深叹了口气,难过地说道:「父亲,我们还是找大夫来,给殿下瞧一瞧吧!他病的时间不长,说不定还来得及!」
鬼力赤皱起眉头,走过去向翊王深施一礼,试探着问道:「殿下,您还记得我吗?还记得鹿宁吗?」
也不知道,羽枫瑾是不是听懂了这句话,他忽然停下手中的木棍,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晃地往后院走去。
鬼力赤和叶青峰放心不下,立刻跟了上去。
范韵怡迟疑了一下,也悄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