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炳文跺着脚,焦急地说道:「满大人您忘了,昨晚老夫的小厮不是来请过您吗!皇上终于让步了,还请您今日和老夫一起去面圣啊!」
满庭芳看着自己的腿,为难道:「大人能有这么大地进展,老夫也很高兴。可是老夫这条腿,实在是不利于行啊。」
刘炳文一拱手,恳切地说道:「满大人,您不是说过,会在最重要地时候出面吗!现在就是最重要的时候,您身为首辅不能不出现啊!」
满庭芳沉吟了一下,迟疑地问道:「可皇上并没有宣召老夫啊,如果老夫贸然前往,会不会适得其反啊?」
刘炳文连忙摆摆手,信誓旦旦地说道:「您只要跟老夫一起过去,等在殿外。如果老夫不能说服陛下,您及时出面再说几句,这事儿就成了!皇上一向对您十分信任!您说地话,在他那里有分量!」
满庭芳一边捶着腿,一边唉声叹气:「哎,可老夫这双腿……」
刘炳文却不管不顾,上去就扶住他,催促道:「首辅就不要推辞了,老夫今日一定要和陛下辩个明白!如果皇上依然坚持废后,老夫就致仕不干了!你快点随我一同进去,你坐我地轿子,我骑马走!」
说罢,便不容分说地,搀扶着满庭芳往门外走去。满庭芳禁不住他的一片热情,只好半推半就地坐上轿子。
出发前,还不停嘟囔着:「好!老夫和您一起去,您再拖拽下去,老夫这身子可就垮了。」
——峰回路转——
一马一轿很快就到了宣德门口,刘炳文飞身下马,跑到轿子前来掀开轿帘。
却见满庭芳满脸大汗地坐在里面,一边揉着腿,一边呻吟道:
「刘大人,这皇宫大内也不允许轿子进入。我这腿实在疼得厉害,要不你先进去,我扶着墙慢点走去找你,可否啊?」
刘炳文瞧着他一脸的狼狈,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叹气道:
「既然如此,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你可得快点,不然就错过好戏了!」
满庭芳如获大赦,连忙拱手道:「多谢刘大人体谅!放心,老夫随后就到!」
刘炳文暂别满庭芳,便一个人意气风发、昂首挺胸地往紫宸殿走去。
一路上,他看到路过的宫人,竟罕见地点头客气一下。就连沿途每日都能看到的景色,也霎时觉得好看了许多。
眼看着紫宸殿的金色屋顶就在眼前,路正中间,却站了一个太监打扮的人,拦住了去路。此人不是双喜公公,是个年轻的小太监。不过,看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便知,他是在等自己!
刘炳文顿时疑云纵生:皇上这又是搞什么名堂?
那个小太监看到他,立刻微笑着朝他招手。刘炳文似乎忘了昨日之事,竟毫不迟疑、义无反顾地往前走去。
走到跟前,刘炳文打量他一眼,狐疑地问道:「你是谁?」
小太监微微一躬身,恭敬地说道:「奴才铭恩,是双喜公公的土地!」
刘炳文心生不悦,冷声道:「铭恩?你为何叫住老夫?双喜公公呢?」
铭恩和颜悦色地说道:「师傅在哪里,奴才也不知道。不过,奴才这里有陛下的圣旨,一直在等刘大人来,亲自念给您听呢!」
刘炳文心中疑窦更深,不由地皱眉道:「圣旨?什么圣旨?陛下不是宣老夫今日入宫面圣吗?皇上人在哪里?」
铭恩恭敬地答道:「回大人的话,皇上身体欠安,还在休息。他知道大人此番前来,所求何事,所以特地写下圣旨。」
刘炳文没想到皇上还是拒之不见,心中甚是恼怒:「老夫不要听什么圣旨,老夫今日是来见圣上的!」
铭恩却不疾
不徐地解释道:「大人应该明白,见圣旨如见皇上!您若执意硬闯,会惹得龙颜大怒的。而且,皇上已吩咐御守司,守在他宫门前,如果刘大人继续前行的话,就会被关入诏狱的!」
铭恩风轻云淡的口气,却还是把刘炳文吓了一跳。他只好正了正官帽,恭敬地说道:「读吧,老夫就在这里接旨。」
铭恩微微一笑,缓缓展开圣谕,细声细语地说道:
「刘炳文屡次触犯天颜,实属罪大恶极!从即刻起,卸掉所有官职,派遣回籍闲住,不必面圣,不许停留!」
说罢,铭恩收好圣旨,满面笑意地看向他。
这道晴天霹雳,将刘炳文劈个外焦里嫩、魂飞天外,一口没上来,他摇摇晃晃地几欲摔倒。幸好铭恩扶了他一把,才让他勉强站定。
此时,他面如死灰、汗如雨下,不住地喃喃着:
「不可能,这不可能!皇上不是让步了吗?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了?一定是有人在捣鬼!皇上呢,老夫今日一定要见到皇上。」
说罢,他一把推开碍事的劝阻,踉踉跄跄地往前奔去。可他还没跑几步,就被早已等候多时的阮浪拦下。
他抽刀出鞘,挡在路中间,沉声道:
「刘大人,就此止步吧!再往前走,可就是您的禁区了!」
满朝文武哪怕是贵为首辅,也不敢招惹御守司的人,听到这样赤裸裸的警告,更是会退避三舍、避之不及。
可如今的刘炳文,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誓要进行最后一搏。他对前来阻拦的阮浪心生不满,立刻大声呵斥道:
「阮浪,你快让开!老夫今日就算是死,也要阻止皇上废后,立那个来路不明的***为后!你要不想让皇上,成为天下的笑话,就快点让老夫进去!」
本来阮浪不过是奉旨行事,并不想故意为难他。可听到刘炳文对花芳仪的辱骂,他忍不住脸色一沉,立刻抽刀出鞘,直指刘炳文:
「刘炳文,你现在已被罢黜,却胆敢擅闯皇宫禁地,肆意辱骂宫中妃嫔!来人,将这个疯子拿下!」
话音刚落,一众御守司纷纷抽刀出鞘,一步围上来,将刘炳文团团围住。
刘炳文望着近在咫尺的寝宫,又看了看阮浪手中的绣刀,心中又急又气:
他害怕御守司,又不甘心就此止步。因为他一旦离开盛京,孤立无援的皇后,就彻底失势了,那刘氏一党的多年奋斗,便功亏一篑了。
一想到此,他胸中一口气没上来,身子一晃,竟「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被迫离京——
春光还是以前的春光,桃花和李花依旧飘香,浅白深红的花,拼比着自己崭新的妆颜。
被阮浪这么一吓,刘炳文跌坐在地上,既不甘心就此离去,又不愿被投入诏狱,谁不知道,一旦迈进那道门,怕是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曾经的风光,和眼下的落魄,让刘炳文顿时悲从中来,便坐在地上捶胸而嚎,一时间老泪纵横、伤心不已。
阮浪和御守司的衙役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同情这个落魄的老人,反而觉得他滑稽可笑,不由得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忽然之间,明媚的阳光下,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伸到刘炳文面前。刘炳文抬起泪目定睛一看,竟看到满目忧愁、眸光悲悯的满庭芳。
刘炳文委屈的喃喃道:「满大人,皇上他……还是不肯见我……」
满庭芳无奈地叹道:「哎,老夫听那小太监说了!得上凉,您先起来再说吧!」
在阮浪的帮助下,满庭芳终于将刘炳文扶起。
可刘炳文却靠在身上,失声哀嚎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满庭芳摇了摇头,只好柔声安抚道:
「刘大人,你要挺住啊!事已至此,你再坚持下去,怕是龙颜大怒!不如你先回去呆一段时间,等皇上气头过了,老夫一定会为你求情的!」
此时,他嗓音沙哑、眼眶湿润,仿佛刚才圣旨上,皇上让致仕的人是他一般。
其实,刘炳文也已打了退堂鼓,只是他需要一个台阶下罢了。
他感激地看向满庭芳:这个平时自己瞧不上的人,竟屡次不计前嫌地帮着自己,并在自己最狼狈时,给予一丝温暖。
刘炳文激动地握住满庭芳的双手,动容道:「满大人,真是患难见真情啊!老夫谢谢你啊!日后如果老夫官复原职,一定不会亏待您的!」
满庭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客气的话不必说了,都是老夫应该做的。」
话一说完,御守司的人走过来,将刘炳文搀扶着带紫微城去。
一路上刘炳文恋恋不舍地看着身后庄严肃穆的宫殿。心中难免感叹道:
这里是他曾经辉煌过、威风过的地方,如今自己虽然离去,不过早晚有一天,自己还会回来的。到那时,自己不但要恢复昔日的风采,还要取得更大的权贵!
御守司的人一路上监视着,将刘炳文送到盛京城门外。
烈日炎炎下,刘炳文站在城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过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转身就往城里走,却被守卫拦下,冷声道:「请出示通行证!」
刘炳文诧异的看着他,怒道:
「你连我都不认识,你是新来的,还是瞎了?竟敢拦着我?」
守卫昂起头来,不卑不亢的说道:「我只认通行证,认不得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