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
羽枫瑾放下茶杯,沉默了半晌,才愤愤开口:「赌博、赌博!这些吃朝廷俸禄的人,拿着百姓的税金,将好好一个军营变成了一个赌场!营帐里没有兵器,都是色盅和牌九。走遍了军营,我看不到一个刻苦训练的士兵,到处都是酒鬼和赌鬼!难怪那些土匪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这些兵痞的纪律,怕是都不如土匪!」
鹿宁十分理解他的心情,微微沉吟后,才轻声道:「看来这幽州的问题不容小觑!想要剿匪,还得先从这赌上下手!」
羽枫瑾阴沉着脸,声音带着一丝恼怒:「以前我与燕荣在云州,关闭了许多地下黑赌场。面对那些中毒至深的赌徒,我倒是丝毫不手软,直接将他们关在牢中,或者送去服徭役。可眼下的形势,这些兵痞虽然可恶,却还得用他们剿匪,就不能用蛮力处置。我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到,帮他们戒毒的办法……」
鹿宁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一转,立刻支颐浅笑道:「殿下,对付流氓不能用君子之法,讲究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倒是有一方法,你可试一试,或许能戒掉这赌博之风!」
羽枫瑾神色一震,顿觉意外:「哦?你有什么妙计,不妨说来听听!」
看得出他十分急迫,可鹿宁却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我们马帮也常会碰到这样的赌徒!我们自有一套治理的办法。不过这方法江湖气太重,不符合殿下的身份,您还要听吗?」
羽枫瑾却目光闪动,淡淡笑道:「对于这无可救药的些流氓、赌徒之辈,我赞同你的说法,要因地制宜!」
鹿宁笑吟吟的看着他,轻声道:「对付这样的赌徒,我们讲究的是,利用赌博去控制他们。」
羽枫瑾一挑眉头,好奇的问道:「如何用赌博控制他们?」
鹿宁嫣然一笑,缓缓启唇解释道:「我们会找来一个老千和他赌,赢走他所有的钱。这个时候,他一心想要翻本,就会四处去借钱,我们就趁机用很高的利息,借钱给他们。他们只一心想要翻本,根本无暇算计利息、也不想自己到底能不能还上。
当他们身上的钱,再次被老千骗光,我们就会派出打手,用骚扰和叫骂的方式上门追-债。在他们筋疲力尽、万念俱灰之际,义父就会及时出面和他们谈判:他们完成马帮给他们的任务,马帮帮他们偿还赌债、摆平讨债的人!
走投无路的赌徒们,会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心意的为我们做事!如此反复几次,他们就会慢慢走上正途,远离赌博了。」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羽枫瑾频频点头——不得不说,这招釜底抽薪大有以毒攻毒的架势,着实是个狠招!不过,如果运用得当,也是个立竿见影的妙招!
他微微扯动着嘴角,笑道:「嗯,这方法虽然江湖气很重,却是个有效的办法,正适合眼下的情况。只不过,本王该去哪里找合适的人,来演这出戏?」
鹿宁挺身而出,莞尔道:「如果殿下打定主意要用此法,这些事你就不必操心,我会帮您安排好。到时,你只需将老千扮成士兵,送入军营即可。」
羽枫瑾重新打量着她,满目赞许之色:「贵帮还真是牛鬼蛇神,什么样的人都有!老将军不但打仗厉害,这一身的江湖本事,也着实不可小觑!」
鹿宁毕竟年轻,被喜欢的人夸奖了几句,也难免有些得意:「义父出身草莽、长在江湖,后来又投了军。这都是他看家的本领呢!俗话说,英雄不问出处,其实帮中的兄弟,在加入马帮之前,也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大家是奔着义父的名头而来,想从此走条正路,混口安生的饭吃罢了!」
羽枫瑾瞧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哎,本王自小听闻老将军的事迹,也不知何时能
有幸见他一面……」
鹿宁一下子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立刻垂下眼眸,歉然道:「义父不想再参与朝堂之事,所以,他不见任何朝中之人。还望殿下见谅!」
话说至此,羽枫瑾也只能淡淡一笑:「我只是感慨一下罢了,老将军的心意我明白也十分尊重。」
随即,他转过话头问道:「对了,你后背的伤好些了吗?」
鹿宁莞尔一笑,点点头道:「嗯,伤口本就不深,上药之后已经不疼,也不流血了。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的。」
羽枫瑾微微一笑,忽然轻声说道:「是吗,我帮你看看,再帮你上次药!」
鹿宁一怔,一抬眸看到他目光中,闪过的一丝促狭。
想着昨晚的场景,她嚯的站起身来,几步退到门口,目光闪躲的说道:「不必了,芊芊已经帮我上过药了!那个……我先走,王爷好好休息吧!」
说罢,她匆忙转过身,推门离开。
——博弈——
不知从何时开始,昼渐短而夜变长了。羽枫瑾离开盛京时还是繁花似锦、柳絮飘散的春季。眼下已是草木染黄的立秋,他却仍未归去。
军营中人来人往,谁也没有注意到,四处张贴的一张剿匪悬赏榜。
上面仔细的标注了,所抓土匪的级别,和相应的奖赏。
虽然奖赏还算不错,可大家在榜单前走来走去,时不时的瞟上一眼,却无人对其感兴趣。
直到有一天,军营中忽然来了十个新兵。
虽说是新兵,可这十个人看上去,年纪皆在四十岁左右,每个人都长着一张不友善的脸。
十人言谈举止之间,颇为老道和狡猾,一看便是混迹江湖多年。
按照以往的惯例,每一位新兵都会受到老兵的排挤和欺负。
可这十个人却着实厉害,他们进入军营中没多久,就收到了空前热烈的欢迎,成了风云人物。
这是因为他们十分善赌,无论是色盅还是牌九,都是逢赌必胜。
十个人在军营中先是扫空了所有赌局,赢走了士兵身上每一个铜板。
随后,他们摆下挑战局,放言道:谁若能让他们输一次,就将之前所赢的银两部相赠!
这样的条件太诱人了!
每个人都跃跃欲试,准备一举翻盘。
所以,每日大家都前赴后继的前去挑战十人,可是,这十个人从未输过!
反而是那些前去挑战的人,输的血本无归,甚至倾家荡产!
可随着赌金越来越高,吸引力不降反增,前去挑战的人从未断过。也不知他们从何处找来的钱,只要身上有点银子,就会立刻去挑战局碰碰运气。
没过几天,军营中几乎所有人身上的钱,都被这几个老兵给赢光了,有些人甚至已经达到了倾家荡产、家徒四壁的地步。
军营中的气氛一天一天低迷下来,直到有一天,门口多了一伙愿意借钱给他们的人。
这些人财大气粗,利息要的又不高,唯一的要求就是定期还钱。
军营中的士兵们看到这些放高利贷的人,如同看到了救星。
他们只想尽快拿到能让他们翻本的本金,根本不去想若是翻不了本,这些银子该如何归还!
然而,那十个老千根本没有可怜他们,再次毫不手软的,将他们从高利贷手中,借出来的银子统统赢走了。
这下子,整个军营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债台高筑的士兵,再也借不出来一文钱。无法偿还的巨额债务,还有随时会上门债主……
现在,摆在每个士兵眼前的,都是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
几日后,羽枫瑾和张维城再次来到了军营。
昔日,这里还充斥着赌博的叫喊声,酒鬼的破骂声。
可如今,军营中连半句人话也听不到了。
士兵们各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气氛压抑到,连大口呼吸都觉得是种负担。
看到眼前的场景,羽枫瑾深情依旧平静,淡淡问道:「这段日子,他们的表现如何?」
张维城摇了摇头,苦叹道:「追-债的人日夜堵在军营门前高声叫骂,吓得他们不敢出去,只能天天躲在这里。以前,他们是没有精气神去打仗,现在怕是连活着的精气神都没有了……」
羽枫瑾并不感到意外,立刻又问道:「门口张贴的榜单,可有人留意?」
张维城双眼一亮,激动的答道:「您别说,留意的人还真比以前多了。或许是大家近日来都闲来无事,才围过去看的吧!」
羽枫瑾淡淡一笑,说道:「非也,他们现在是想通过剿匪,来偿还一些赌债。」
张维城疑惑的问道:「可近日来,并不见他们有什么举动啊?」
羽枫瑾冷哼一声,沉声道:「那是因为追-债的人天天围追堵截,让他们不敢出去,不能放手大胆的去做!」
张维城焦急的问道:「那该怎么办?该如何让他们主动去剿匪?」
羽枫瑾走到中军大帐前驻足,向他吩咐道:「你去把在军中,有些威望的士兵叫过来,本王有话和他们说!」
张维城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却不敢问也不敢违抗,只拱一拱手,便立刻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