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捕——
风乍起,沙似金,烽火断无烟。号角声响,擂鼓阵阵。集士兵身负甲胄,站在操场之上,人人神色肃穆、军容整齐。
点将台上,燕荣金盔金甲、英姿勃发、顾盼之间神色不怒自威。风沙刮着他的面庞,冷峻的目光,扫过下面每一位士兵的脸。
锣鼓声戛然而止,他从腰间抽出长剑高举过头,慷慨激昂地喊道:「虽然近日来军中多变故,希望众位将士不要受到影响,也不要妄传流言。
这一切都是安南和南诏的阴谋,为的就是要我们北渝自乱阵脚,他们则可以趁虚而入。将咱们和咱们的兄弟姐妹踩在脚下,将这片富饶壮阔的山河据为己有!
这是我们世世代代生长的地方,是我们祖祖辈辈守护的家园,岂容他人的觊觎和践踏!
我们不能做缩头缩脑的乌龟,越是危机的时刻,我们越要扛起长枪来,守护这一方厚土!将那些狼子野心、痴心妄想的人,挡在家门外!
我们的天子曾经带领众将士,踏过安南的每一寸土地。所以,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以前不是,以后更不会是!
我们不该害怕,也不应该害怕!蓝钰离开了,我燕荣还在!
西南铁骑走了!我燕荣会建立更好、更精锐的花家军,与之对抗!我燕荣誓与三军共存亡!」
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让众将士在他的感召下,纷纷举起手中的剑,热烈的回应着:「杀!杀!杀!」
一张张被烈日晒红的脸上,又重新燃起了斗志,重新有了希望。
燕荣神情豪气,继续高喊着:「众将士不必担心,以前蓝钰给你们的待遇,我燕荣一样不会落下!蓝钰没给你们的赏赐,我燕荣也会赏给你们!,今后,只要有我燕荣一口肉吃,就绝不会让兄弟们喝粥!」
三军战士听到这话,更是欢喜鼓舞,高声欢呼!
蓝钰叛变的阴霾,似乎只一瞬间,便一扫而空。
站在一旁的夏云卿,看到战士操场上渐渐高涨的情绪,和众将士同仇敌忾的决心,不由得会心一笑: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看来燕荣定会不负重托,终将成为一代英豪!Z.br>
一个校尉快跑过来,在夏云卿耳旁低语了几句,夏云卿先是脸色一沉,随后眼中是死一般的平静。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燕荣,又垂下了眼。众将士的呐喊声,吞没了他沉重的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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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狂起,尘土飞扬,天色为之昏暗。
燕荣和夏云卿整顿完军务后一起返回大营。
一挑门帘,就看到风尘仆仆的阮浪,正在营帐里来回踱着步,脸上一片肃杀之色。
燕荣和夏云卿相望一眼,均有不安的预感袭上心头。
也顾不得寒暄,燕荣直接开门见山:「阮大人,你因何匆忙而来?」
心事重重的阮浪这才发现二人的归来。
连一个问候都没有,他即刻一个箭步冲过去,沉声质问道:「我倒要问问你们,为何抗旨不尊,要执意出兵征讨安南?」
见他如此不客气,燕荣心中也有些不快,立刻反问道:「你此话从何而来?我们并没有收到,任何退兵的旨意啊!为何要退兵?!」
阮浪也是一怔,立刻瞪大了凤眼看向燕荣,紧抿着嘴没有说话。看得出,他对这个消息也着实感到震惊。
恰在此时,夏云卿却叹了口气,缓缓开口:「燕将军有所不知,出征前圣上曾传来退兵的旨意,却被老夫压了下来……」
「什么?」燕荣和阮浪异口同声
,纷纷瞪大了眼看向他,一脸的不可思议。
燕荣心念一转,惊呼道:「莫非……莫非那封圣旨,就是圣上要退兵的旨意?」
夏云卿缓缓点了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当时出兵在即,如果直接宣读圣旨,会扰乱军心。老夫便自作主张,将其压下来了!想打了胜仗后,再向皇上去谢罪。」
阮浪咬着牙皱起眉头,神色有些复杂。想着朝堂上满庭芳和王肃的针锋相对,和龙颜大怒,他忍不住责备了几句。
「好一个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啊!你们捅的篓子可大了!抗旨不尊,加上蓝钰叛逃!我看你们该如何收场?」
身为将士,燕荣立刻意识到局势的紧张,连忙问道:「阮大人,皇上那边可有什么旨意?」
阮浪沉着眼看向他,脸色十分难堪:「上千里的路程,圣上派御守司亲自前来处置此事,你应该能想象出皇上的愤怒!」
燕荣默然垂立,他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看来阮浪此番前来,就是要将他们二人抓回去接受审讯的!
而皇上一向对这样的事情难以容忍,看来他们二人,是在劫难逃了!
想到此,他不由得深深的叹了口气,脸上一片死灰之色。
没想到,夏云卿却突然开口说道:「阮大人!蓝钰将军与燕将军并不熟识,二人也没什么交往,所以蓝钰叛逃之事与他无关!」
随后,他又说了句话,彻底把燕荣和阮浪镇住了。
「至于抗旨不尊,乃是老夫一人所为,三军将士可以为此作证!现在,边疆需要人镇守,让他留下,老夫随你回去吧!」
燕荣虎躯一震,连忙挡下夏云卿的话,转头向阮浪解释道:「阮大人,蓝钰叛逃之事是他一人所为,夏大人并不知情!你不能就这么将他带走,回到盛京他还有活路吗?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将蓝钰给捉回来!」
阮浪右手握着绣刀的刀柄,冷眸睨着二人,声音沉稳又无奈: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二位!离京前,皇上特地传下密令:夏云卿若抗旨不回,立斩!燕荣若拒不退兵,立斩!所以,你们现在要么血染黄沙,要么随我回去受审!」
听到这话,燕荣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事态怎会如此严重?」燕荣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忍不住问道。
阮浪轻轻叹了口气,才略微有些粗鲁地答道:「你们明明知道,这朝中有人时时刻刻盯着首辅大人,觊觎这个位置。眼前这大好的机会,你说他们会轻易放过吗?」
燕荣垂下眉毛两端,一脸的苦涩:「那满大人呢?他可有替夏大人说话?」
阮浪用手按住额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正是因为有满大人在,才为夏大人争取到一个回京受审的机会。否则,夏大人抗旨不尊、监军不利,可是立斩的罪责!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满大人惹怒了王肃,已经被调离京城了……」
「是老夫害苦了满大人!」夏云卿把脸转了过去,从他侧面可以看出,他正紧咬着牙关,似乎在思考什么为难的事。
等他再转过身时,已走到阮浪身旁,伸出了双手,淡定地说道:「走吧,阮大人!老夫随你回去,接受皇上的审讯!」
御守司的衙役随即拿来镣铐。
阮浪只看了一眼,便推了回去,面露不忍之色:「罢了,我不想为难夏大人,也请夏大人不要为难我吧!」
夏云卿释然地微微一笑,一语不发地和阮浪离开大帐。
「阮大人稍等!」
背后传来燕荣的喊声。
阮浪和夏云卿停下脚来,只见燕荣拿着一沓信件塞到阮浪手中,千叮咛万嘱咐:「阮大人,请将
这些亲自交给皇上,相信这些定能为夏大人洗刷冤屈的!」
阮浪仔细收好信件,向他抱拳拱手:「放心吧,我一定代为转交!也会极力为夏大人奔走开脱的!」
燕荣看了夏云卿一眼,又看向阮浪:「夏大人病还未好,劳烦阮大人一路上好好照料,千万别难为他。」
说罢,他也抱拳拱手,深深一揖。
阮浪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夏大人的!」
此时,军营中的许多士兵,似乎也察觉出紧张的局势,纷纷向这边投来担忧的目光。
刚刚遭受了被背叛的士兵们,难免有些风声鹤唳也值得同情。
夏云卿担心自己会影响到士气,不忘向燕荣温言叮嘱:「燕将军,北渝的一方安定就交给你了!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望将军珍重吧!」
说完,夏云卿向他拱手拜别,便转身跟随阮浪离去。
燕荣朝着夏云卿的背影郑重一拜,一阵风吹过,他的双眸微微有些湿润。
顿了顿,他大声喊道:「夏大人,一路珍重啊!」
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他喉头发紧,声音发颤,他怕再开口,就会落下泪来。
夏云卿转过身,看了一眼军营中来来往往的士兵,又抬头看了一眼,随风飘扬的军旗,才拔步坐上囚车。
车轮卷着黄沙以极其沉重的速度,缓缓往前驶去。
这是一段不短的路程,却又不够远。因为路的另一头,不是目的地,或许是他们其中一人的墓地。
马车前行了一段路,窗帘被缓缓挑开,探出来一张饱经沧桑的脸。
或许是风沙太大,他微微眯起了眼。看着军营门口燕荣挺拔的身影,他凄然一笑,随即仰天慢吟道:「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