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宁微微一笑,自斟一杯,敬向顾之礼:「顾大人若不嫌弃,我愿代替殿下,与您豪饮几杯!」
顾之礼一怔,继而捻须大笑道:「好!既然鹿帮主如此有雅兴,老夫定奉陪到底!」
顾纪昀连忙举杯插口道:「父亲年事已高,大夫说您不宜过饮。」
他转头看向鹿宁,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早就听闻鹿帮主海量,不知是否赏脸,与在下喝几杯?」
鹿宁却淡淡一笑,昂然举杯道:「其他的不敢说,论酒量,我还没怕过谁!」.
翊王却突然按住她的手,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今日只是家宴,又没人逼你喝酒,何必要逞强?」
鹿宁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忽然客套起来:「殿下今日几番替我解围,我替您喝几杯又有何妨!再说,今日是顾大人的寿诞,歌舞有了,若没有美酒,岂不是扫兴!」
说罢,她毫不迟疑的与顾纪昀又豪饮了几杯。
花厅中鼓乐之声热闹非凡,香炉中的麝香浓香四溢。
餐桌上的人交谈甚欢、笑声不断,无非都是些场面上客套的鬼话。
让鹿宁颇感意外的是,顾纪昀虽然看上去病恹恹的,可是酒量却丝毫不输自己,几番豪饮下来,他依旧面不改色。
恰在此时,一个小丫鬟走过来,福身禀报道:「启禀老爷,鹿帮主的衣物已经烘干。」
鹿宁大喜,连忙站起身来,向顾之礼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失陪一下,去去就来!」
说罢,她解下翊王的披风还给他,便跟着小丫鬟走向后院去更衣。
翊王看着怀中的风袍,一刹那的出神:这上面的香气,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鹿宁的,这体温有自己的,亦有她的……
「殿下!您还好吧?」顾之礼见翊王神色有异,连忙关切的询问。
「没什么,只是有些微醺罢了。」翊王放下风袍,霎时恢复了一贯的笑容。
见鹿宁走远,顾之礼猛灌了一杯,即刻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满脸的忧思,浓到化不开。
翊王淡笑着问道:「顾大人何故叹息?」
顾之礼站起身,向翊王深施一礼,恳切的说道:「实不相瞒,今日老臣宴请殿下前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翊王似乎并不意外,他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漫不经心的说道:「顾大人何出此言!您现在不但背后有王肃,又凭借嫁女,成了皇亲国戚。本王不过是一个闲散宗室,哪有帮你的力量呢!」
「殿下,话不能这样说!」顾之礼忧心忡忡的说道:「此事关乎大皇子,他是您的亲人,能说得上话的,怕是只有您一人了!」
翊王的笑意淡淡,沉吟片刻,方道:「承祯的事,本王也有所耳闻。其他的事,或许本王还能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可此事……承祯触及了君臣父子的底线,本王也实在开不了口……」
「殿下,您不能眼睁睁看着大皇子受难,而撒手不管啊!」
顾之礼一声疾呼,便奔到翊王的面前,一撩袍「噗通」一声跪下:
「小女念及夫妻之情,自愿陪着大皇子幽闭。二人幽闭至今,没有传出任何消息,老臣实在是寝食难安!还望殿下能施以援手,救他二人一命!老臣愿为殿下肝脑涂地、赴汤蹈火!」
翊王站起身,虚扶了一下,无奈的说道:「令嫒对承祯的心意,本王也着实感动。可感动归感动,这触怒龙颜的事,却不是本王一两句话就能化解的。」
「这该如何是好!」顾之礼在顾纪昀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哽咽了一下:「若皇上降罪下来,老夫一家恐要受到牵连!只怕此事也会牵连到鹿宁!」
说罢,他别有深意的看了翊王一眼。
翊王微微沉吟,不紧不慢的说道:「此事顾大人是多虑了,而且也找错人了!您在这边担心令嫒,相信刘炳文和皇后,比您更担心大皇子。他们此时也会想尽办法去求情的。」
顾之礼微微颔首,叹道:「殿下说得是,老臣也想到了这一点。可老臣对刘炳文实在不放心,怕他出面反而会坏了事!」
翊王弯了弯唇角,淡淡道:「顾大人担心的也不无道理。只是这件事,你实在不必如此担心。这件事伤了皇上的面子,皇上自然要罚!可他也只不过是幽闭了大皇子,并未作出其他惩处,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眼下皇上还在气头上,无论谁去都无疑是火上浇油。只能等到皇上消了气,再让王肃去劝一劝,大皇子定会安然无虞!」
顾之礼恍然大悟,连忙向翊王躬身施礼:「多谢殿下点拨!老臣受教了!」
他刚刚直起腰,一个侍卫匆匆走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顾之礼顿时脸色微变,继而尴尬的看向翊王。
翊王微微一怔,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之礼捻须叹道:「还请殿下恕罪!门童来报,方才世子找上门来,将鹿宁亲自接走了。鹿宁来不及和您道别,就派人向您赔个不是,说改日登门致歉。」
翊王皱了皱眉头,觉得此事来得突然也来得蹊跷。
顿了顿,他依旧风淡云轻的笑道:「今日时候不早了,本王府上还有些家事要处理,本王这便回去了。」
顾之礼满面愧色,忙拱手施礼:「是老臣招待不周,还望殿下勿怪!老臣让纪昀送您回府吧!」
「不必!」翊王起身一摆手,淡淡道:「本王有事先走了,顾大人留步!」
说罢,便带着随扈们匆匆离开顾宅。
顾氏父子将翊王送上马车,站在门口一直目送他离去。
待马车转了个弯儿,翊王立刻打开车门,向铁霖吩咐道:「你速去庄楼一趟,问问鹿宁可有回去!」
「是!」铁霖闻声,立刻拨转马头,往庄楼奔去。
翊王看着铁霖离去的身影,心中担心鹿宁,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一份大礼——
梧竹轩门前的几株梧桐,蓬勃而不喧嚣。茂林修竹的小院,洒满落日斑驳的疏影。珍珠的帘幕被高高卷起,隐约可见竹榻上,一抹修长的身影。
铜香炉中的紫棋楠,香散发着浓烈的花香气,沙漏的上半已空。
翊王双目盯着手中的书稿,却发现这么久过去,自己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放下书,他站起身来,想要动一动发麻的手脚。
负手走出门去,望着茂林深篁,却忧心不已:铁霖还未归,尚不知鹿宁的安危。
他有些懊悔,当时因为不想看到胡七,所以没有直接去庄楼探个究竟。
他担心顾之礼会不会见未能将自己灌醉,便将鹿宁送到别人的面前。
然而转念一想,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若鹿宁有个闪失,自己定不会饶过顾氏父子,想必他们也不会蠢到和自己作对!
可若顾之礼孤注一掷,将鹿宁送到皇上面前,就算自己也束手无策!
想到此,他更加焦急!
大皇子的失势,再一次打碎了顾之礼的美梦,现在的顾之礼,定是有任何机会都会去尝试的!
他仔细回想今日:顾之礼用自己将鹿宁骗去,又与顾纪昀一唱一和,逼着鹿宁出来献艺。他们好不容易制服鹿宁,怎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想到鹿宁的安危,他再也坐不住了!若因为自己一时疏忽,让鹿宁有个闪失,他难辞其咎。
想到此,翊王立刻叫来随扈备车,自己要去顾府探一探。
正待他要离去时,却见铁霖面色阴沉的匆匆赶了回来。身旁的几个随扈,还抬着一个硕大的箱子。
看到铁霖的脸色,翊王心头一沉,忙问道:「是不是鹿宁没有回去?」
铁霖低头垂眸,沉声道:「马帮的人说,鹿帮主离开后再没回去过!」
翊王紧皱眉头,冷声道:「顾之礼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本王都敢欺骗!走,咱们去顾府讨要个说法去!」
「是!」铁霖拱手应答,转身间看到那个大箱子,他又迟疑的问道:「殿下,那这箱子该如何处置?」
翊王这才注意到这个做工精细的檀木箱子,不由得奇道:「哪里来的?」
铁霖正色答道:「卑职回来时,看到顾之礼的手下送来这个箱子,说是送给殿下的大礼。卑职没来得及打开看,就想让他们先送过来了!」
翊王绕着箱子走了一圈,满心疑惑:「今日明明是顾之礼的寿诞,为何要给本王送礼?究竟是什么礼物,需要拿一个大箱子装?」
抬着箱子的两个侍卫,气喘吁吁的抱怨着:「这么大的箱子,一个人都装得下!估计是装了座金山吧!」
翊王突然站住了脚,神色愕然——人?自己刚才怎么没想到!
他急忙凛声叫道:「把箱子放下,你们先退出去!」
二位侍卫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多问。只好小心翼翼的将箱子放在地上,和铁霖一起退出门去,随手关上了房门。
翊王皱着眉头,背负着双手绕着箱子,缓步走了一周。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箱子,顿时猛吃一惊:
只见狭小的箱子中,鹿宁正赤脚蜷曲在里面。雪色的纱衣如蝉丝般轻薄,紧紧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胴-体,一双冰花般的玉足交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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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旧事凄凉不可听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