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冰天雪地,屋内却温暖如春。
渝帝抱着一个手炉,端坐在榻上,德喜公公面色平静地侍立在侧。
大门打开,羽枫瑾垂首敛眸走进屋来,恭敬一揖:「臣弟恭迎陛下大驾!」
渝帝抬眸看他一眼,慵懒地问道:「灵州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羽枫瑾双手奉上一封认罪书,恭敬说道:「陛下,所有事情均已核实清楚。蔡友德及其手下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对陛下,已在狱中自裁谢罪!」
渝帝接过认罪书,淡淡扫了一眼,便放在一旁:「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蔡友德怎么就意图谋反了?和本地驻军又是如何勾结上的?这其中为何又参进了江湖组织?」
羽枫瑾理了理思绪,缓缓说道:「回皇上,经过臣弟一番详细调查,蔡友德只是收受贿赂、知情不报,并未有任何谋反的举动。实际操控这一切的,是马慧兰和她堂弟马三宝。」
他避重就轻,没有提及马帮和铁矿的事。
渝帝却面无表情的说道:「朕怎么听说,马三宝的驻军基地中似乎还有一个铁矿。他不但在暗中打造兵器,还私造龙袍,此事可当真?」
翊王微微一怔,看向一旁的德喜公公,他轻轻点了点头。
看来是有人将这边的事说给渝帝听了。
羽枫瑾也不慌不忙,拱手说道:「启禀陛下,因驻军基地中所有人均被灭口,铁矿又发生了一场大火引起了爆炸,所以并没有找到龙袍和兵器。此事的主谋马三宝已身亡,所以这件事无从查证。」
渝帝看了他一眼,问道:「蔡友德也没提及此事?」
羽枫瑾略一沉吟,谨慎地说道:「经过几番审讯,他对此缄默不言。想必是知道贪污事小,谋反事大,他害怕株连九族,才果断写下了认罪书并自裁。」
渝帝微微皱眉,略显不悦:「这么说,知道真相的人,都已不在人世了?」
羽枫瑾迟疑了一下,小心说道:「不,其实还有一个人知道部真相,只是臣弟害怕打草惊蛇,就没有提审此人,希望陛下恕罪!」
「此人是谁?」渝帝一挑眉头,深感诧异。
「马慧兰!」羽枫瑾缓缓说出这三个字,便垂下眼睫。
渝帝的脸上立刻变了颜色。
他拿起一旁的茶杯,用杯盖拔弄着水面上的茶叶,漫不经心地说道:「看来,是时候去见见她了。」
羽枫瑾看准时机,一撩衣袍跪了下来,拱手一揖:「臣弟有一请求,希望陛下恩准!」
渝帝微微一怔,扯了扯嘴角:「什么事,让你行这么大的礼?」
羽枫瑾郑重其事地说道:「这铁矿的开采权到了臣弟手中后,臣弟一次都未来过,手边也没什么可用之人帮忙打理。正是因为臣弟的疏于管理,才险些酿成大祸!请陛下收回臣弟手中的开采权!」
羽枫瑾提出这个要求,渝帝丝毫不感到意外。
因为羽枫瑾就是这样一个,不喜欢沾染是非,凡事都置身事外的人。
「起来吧,这事儿不怪你!」渝帝淡淡一笑,对他的表现甚是满意。
羽枫瑾款款起身,小心的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渝帝长叹一声,说道:「铁矿的事先放在一旁。现在是时候,该去见见那个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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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别渝帝,羽枫瑾匆匆赶到鹿宁的房间。
服侍的婢女说,她醒来之后吃了些东西,又睡了过去。
羽枫瑾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床边,看着沉睡的少女,轻声叹息:看她此刻安详而踏实的样子,想必已经有许久没这样睡过了。
他为她掩好被子,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俏脸。
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响起,鹿宁猛地睁开眼,挣扎着要坐起身。
羽枫瑾连忙扶起她,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大夫说你寒气入体,需要调养段时间。」
咳嗽声渐渐止歇,鹿宁斜倚床柱,轻阖双眼,气息还有些不稳:「殿下,怎么是你在这里?婢女呢?」
羽枫瑾拿过一旁的药碗,送到她唇边:「怎么,看到我让你如此不安吗?赶快喝药吧!」
鹿宁脸一红,心中一慌,几口就将药喝光。
雪花飘舞着飞入窗户时,鹿宁与羽枫瑾正对坐在床上,千言万语却相对无言。
羽枫瑾看了她一眼,浅笑道:「这段日子,可有想过我?」
鹿宁抱着双膝,坐在角落中,莞尔道:「嗯。常常会梦到殿下,可我们……总是相顾无言。」
羽枫瑾见她神色不定、有些局促,温柔的一笑:「和现在一样吗?你坐在床里,我坐在床边,我们之间,犹似隔着万水千山!」
鹿宁咬着下唇,喃喃问道:「殿下,这段日子……你过得可还好?」
羽枫瑾笑了笑,揶揄道:「婚礼上新娘逃走,还临时换人,你觉得呢?」
鹿宁神色局促不安,迟疑了片刻,才轻声道:「殿下,这次的事情,背后主谋虽然是马帮的人,可马帮其余人并不知情,也没有参与其中,还望殿下能宽恕他们……擅闯法场之罪!」
羽枫瑾深深看着她,幽幽一叹:「其实这次皇上也过来了,所以这件事,现在我也做不了主,一切得听从皇上发落。」
鹿宁心头一沉,面色忧愁:「皇上来了?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这该如何是好……」
羽枫瑾微微勾起嘴角,轻轻拉过她的手:「别担心,皇上那边有我呢。我会尽量斡旋的。让他们无罪不可能,但起码会保住他们的性命!」
「真的吗?」鹿宁脸现喜色,一把拉住翊王的袖子,激动地问道:「殿下真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羽枫瑾笑了笑,轻抚着她的面,柔声道:「你为了我险些搭上性命,我又怎会对你的事袖手旁观。」
他的温柔让鹿宁不安,她别过脸垂下眼眸,轻声问道:「皇上……他可知道铁矿之事?」
温柔的声音在头顶想起:「嗯,这世上没什么能瞒得了皇上。不过,他不是为这件事而来,有一段陈年旧事等着他去解决,也算是为我挡下了铁矿之事。」◥..▃▂
「陈年旧事?」鹿宁抬头望着他:「可是与马慧兰和大皇子有关?」
羽枫瑾猛然一惊:「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鹿宁目光一闪,压低声音说道:「那日在矿场中,马慧兰亲口承认她和马三宝,要扶植大皇子登基坐殿。云长老死之前,说马慧兰有一个隐藏了十八年的秘密,和皇室有关,所以我猜她可能是大皇子的生母……」
羽枫瑾脸色突变,沉声道:「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竟如此不避讳自己的野心!这件事还有谁听到了?」
鹿宁迟疑地说道:「当时在场的官兵都听到了,还有蔡知府、托托和胡七……」
听到胡七的名字,羽枫瑾目光渐渐幽深:「这件事是皇上的秘密,你要嘱咐托托和那个胡七,将这一切都忘掉,不要和任何人再提及。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
鹿宁看到他的神色,自己也紧张起:「皇上究竟是怎样的人?他……真的杀人如麻吗?」
羽枫瑾眼中的神色复杂:「哪一位皇帝的手上,没沾满过鲜血?但凡有人想要挑衅皇权,那便是自寻死路。渝帝只是比一般的皇帝,更加聪明、更加多疑、更加冷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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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凤鸣山半腰处多了一座农家小院。
院中有三间农舍,还种着两棵红艳似火的腊梅。
后院的山坡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座新坟,石碑上刻着「马三宝之墓」。
坟前每日,都会放着一束开得正艳的腊梅。
大雪漫天飘坠、扑地飞舞,山上的积雪已没过膝盖。
山脚下一高一矮两人穿着蓑衣、头戴斗笠、背着竹篓,手中拄着一根木棍,踩着大雪,一脚深一脚浅的缓上山来,二人正是叶氏父子。
父子二人停在院子前,见大雪已将院门埋了一半,便动手将积雪部铲走。
两人推开大门,走到房前,叶青峰抬手敲了敲门:「娘,我来了!」
片刻之后,大门被推开。
一袭红袄绿裙、发髻梳得光洁的女子,推门走了出来。
见到门外的二人,她嫣然一笑:「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还过来了!快些进来,烤烤火暖暖身子!」
说着,便拉着父子走进屋去。
许久没看到马蕙兰,叶孤鸣见到她风采依旧,心中不禁怦怦而动。
关门时,他瞥了一眼门外怒放的梅花,脸上竟洋溢着欢欣的笑意。
屋内的炉火烧得很旺,父子二人纷纷褪去厚重的外衣,盘膝坐在炕上烤身子。
马蕙兰取来一壶烫好的烧酒,为二人倒满两碗,又端来几碟下酒小菜。
「赶快喝口酒暖暖身子吧!一会儿吃过饭,你们再赶回去!」
叶孤鸣端起碗来一口喝干,擦了擦嘴:「不忙,我们今日来就是帮你多干点活再走!」
叶青峰也喝了一碗酒,才从炕上一跃而起,拿过地上两个篮子:「娘,我们特地去集市上,买了一些吃的用的!快看看你喜不喜欢!」
说着,他一样样把篮中的东西拿出来。
马蕙兰没看那些东西,而是扯过袖子,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用忙了!峰儿买的东西娘都喜欢!」
叶青峰娇憨地笑了笑:「娘要是开心,峰儿以后常常来看你,可好?」
说着,他朝叶孤鸣眨了眨眼睛。
马蕙兰欣然笑道:「当然好了,峰儿想要在我这里住多久都可以!」
叶孤鸣见到儿子的暗示,嚯地从炕上跃起,走到马蕙兰身后。
一张红色的面皮,因紧张而涨成了紫色,他从怀中掏出一支凤钗,轻轻戴在马蕙兰的发髻间。
马蕙兰一怔,抬手摸了摸凤钗:「叶大哥,这是什么?」
叶孤鸣局促不安地说道:「这……这是……是峰儿,不、不,是我……」
叶青峰连忙插口道:「娘,这是父亲挑中的凤钗,他觉得很适合你,便买了下来想要送给你!」
马蕙兰霞飞双颊,盈盈笑道:「谢谢叶大哥!我的确很喜欢!」
叶青峰看着父母之间气氛融洽,不由得喜上眉梢,心中只盼再加一把劲,让二人能尽快重归于好。
马蕙兰转身去做饭,父子二人都抢过去帮忙。
不一会儿,几个色香味俱的饭菜,就被端上了桌。
一家三口人盘膝在炕上围桌而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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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夜来无梦醉酒醒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