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手中的刀法神出鬼没、相辅相成,一路力搏杀、万夫莫当,很快就抵达东门前。
二人各执一扇门,拼尽力,将门打开一条足够一人通过的缝。
叶青峰忙向周围高呼:「兄弟们,快快出城,莫要恋战了!」
众人大喜,迅速摆脱追兵的纠缠,拼了命地冲出城去。
鹿宁和托托各执兵刃,背对着背,奋勇杀敌,将追兵截在门前,无法前行。
鹿宁瞥了一眼略带倦容的托托,心下颇为不忍:「兄长,都怪我拖累了你……」
托托哈哈一笑,喊道:「别说了!俺是不会让你一个人留下的!」
鹿宁会心一笑,却听得门外叶青峰高声叫道:「少帮主、托托兄长,快些出来,城门就要关了!不要恋战!」
鹿宁向托托喊道:「兄长,咱们也走吧!」
「好!」托托大喝一声,边退边打。
他时不时的回头,见鹿宁紧跟身后,才扬鞭打马,快奔出门。
眼见着城门就要被关上,鹿宁和托托已到门口。
众人刚要松口气,却见鹿宁一个转身,万针齐发,身后的追兵倒下一大片,她又倏地勒缰停马,俏立在门内。
叶青峰心中一窒,惊呼道:「少帮主,你要干什么?」
托托已过大门,听到喊声立刻兜马回身,双手死死撑住大门,怒喝道:「小鹿,快出来啊!」
鹿宁向他嫣然一笑,坚定地喊道:「我不能丢下小七和那些被俘的兄弟!」
叶青峰也跑过来抵住大门,失声叫道:「咱们先出去,再想办法来救他们!」
鹿宁用力摇了摇头,扬声道:「我一旦出了这个门,他们必定性命不保!我不能这么自私,你们赶快走吧!」
叶青峰与托托死死苦撑着门,颤声嘶吼着:「你不出来,我们就不走。」
鹿宁微一沉吟,一挥单刀抵在颈上,昂然道:「你们若不走,我便死在这里!」
叶青峰听她说得决绝,吓得魂飞天外,怕她出事,急忙松开了手。
只剩托托竭力抵着门,声嘶力竭的吼道:「小鹿,我不会留你一人在此!」
鹿宁心中难过,向叶青峰大喝道:「莫让托托误事,快将他带走!」
叶青峰暗暗握紧了拳头,挣扎良久,才颤抖着高举起单刀,手腕一翻,刀背重重砸向托托背心。
托托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只一晃,便被叶青峰一把拽出门来,厚重的大门霎时在眼前合上。托托一把推开叶青峰,抢冲过去,砸门大叫。
逃出生天的马帮兄弟,皆紧咬着牙关、默然垂泪。
叶孤鸣忍痛调转马头,向众人喊道:「不能辜负少帮主为我们做的一切,咱们赶紧离开!」
众人拉过袖子擦了擦眼,纷纷兜转马头,跟着叶孤鸣一步一回头,缓缓离去。
唯有托托呆坐在门前、叶青峰站在他身旁,二人此时肝肠寸断,想放声痛哭,却哭不出来……
看着高大的城门在面前缓缓关上,鹿宁凄然一笑,挥手作别。
收住泪水,她立刻转过马头,冷冷的看着身后的追兵,她一手摸向早已空空如也的腰间,一手收缰缓行,慢慢走近那些人。
追兵皆畏惧她手中的银针,犹疑着不敢近身,纷纷退开几步,保持着距离。
鹿宁装腔作势地冷冷一笑:「你们不必来抓我,我现在就去见蔡知府!若是谁敢贸然靠近,小心我手中暗器可不讲情面了!」
说罢,见那些官兵不敢上前,便立刻抽打马屁股,向法场的方向急奔而去。
法场之上,重兵围守。
蔡知府悠然的翘着二郎腿,坐在席棚下喝茶,师爷始终恭敬的侍立在侧。
他抬眼看了看席棚前的俘虏:右手边,胡七正扶着面无血色、奄奄一息的肖玉楼站在一旁。
左手边放着一堆被渔网困住的人,正在那里骂骂咧咧、拼命挣扎。
师爷微一迟疑,躬身道:「知府大人,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些反贼?」
「急什么,再等等!」蔡知府端着茶杯,慢慢的撇着茶叶沫子,一派悠然自得之态。
师爷不明其意,却也不敢再追问下去。
一个官兵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拱手一揖,朗声道:「启禀蔡知府,方才马帮一众人突破了东门,现已逃出门去,可否要开门去追?」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没想到设计如此严密的天罗地网,他们竟还能逃出去,这帮人果然有些本事!
这个消息让蔡知府大吃一惊,完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缓缓站起身,负着手踱到席棚前,那堆被渔网抓住的人群跟前,冷笑道:「你们舍命相救,你们的帮主竟弃你们而去!看来你们是跟错了人!」
坐在最前面的紫面大汉仰头大笑道:「当初少帮主为了保护我们主动受缚,如今我们能将她平安救出,便是不负她的情谊。我们死得其所、死而无憾!是不是啊,弟兄们?」
他转过头扬声喊着,身后的兄弟们纷纷附和,高声叫嚣。
蔡知府冷哼一声,拂袖转身,走到胡七和肖玉楼的面前。
看着这张不输肖玉楼的容色,他又讥讽道:「胡七啊,胡七!说好要生死相依,可如今你命在旦夕,她又在何处呢?」
没想到,胡七却朗声长笑:「知府大人,我们这些人的命都在你的手上,要杀便杀,何苦在这里挑拨离间呢!你到底是苦于没有一个忠心的手下,还是烦恼没有一个,愿与你生死与共的爱人呢?」
蔡知府脸色难看,愤懑难平。
马帮弟兄纷纷扬天大笑,继而又破口大骂起来。
师爷忽地走近几步,低声说道:「马帮人大多都在此处了,那些逃走的估计也不会回来了,您看要不要……」
说着,他伸手比了个砍头的手势。
蔡知府捻须颔首,说道:「这帮刁民到现在还不知悔改,着实该杀!」
肖玉楼拼命挣脱开胡七的搀扶,跌在地上,拼劲力气爬到蔡知府的脚边,颤声哀求道:「大人,安南世子……不能杀啊!」
蔡知府一脚踢开他的手,冷冷笑道:「哪还有世子?你说的那人,不是刚死于混乱之中了吗?」
肖玉楼大吃一惊,明白了他的意思后,顿时气得身发抖。
胡七前去扶起肖玉楼,温言说道:「玉楼,不要再求这个人了!我不怕死的!」
「罢了、罢了!」肖玉楼转过头握住胡七的手,有气无力地笑道:「小七,黄泉路上有你陪我一起,我可真幸福……」
法场之上,飘荡荡的游云,遮住了太阳,半竿红日斜挂在城头上。
蔡知府略显不耐烦。他一挥手,十多名官兵走向前来,将二人按在地上。
又有几十名官兵撤走渔网,将马帮众人按在地上,静等着蔡知府的发落!
肖玉楼趴在地上,侧过脸去望向胡七,奋力伸出手抓着他的手。
胡七一怔,微微一笑,却没有躲开,两个人的眼中一片平静!
马帮众人盘膝对面围坐在一起,在霍思明的带领下纵声说笑。
仿佛大家正如往日里那般喝酒谈笑,丝毫没把蔡知府及一众官兵放在眼里!
法场上的气氛渐渐变得诡异起来。
即将赴死的人们毫无惧色、大笑不止。
周围的官兵却渐渐不安起来,甚至发出了低低的叫骂声。
蔡知府从抽筒中拿出一根抽子,攥在手里,却迟迟不肯丢下,他时不时眺望着远处,心中一直游移不定。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个清越悦耳的叫声随之传来:「鹿宁在此,狗官住手!」
众人一惊,纷纷循声望去。
一个红衣少女策马扬鞭、急奔而来,手中一把钢刀寒光闪闪。
她冲到法场跟前,立刻飞身下马,手挺钢刃,款款逼近。
马帮众人见到他们的少帮主既喜又悲:喜的是她还活着,悲的是,她前来自投罗网,怕是也活不长了!
胡七听到鹿宁的喊声,一惊之下,拼命的想要转头去看,却被官兵死死按在地上,半分也动弹不得。
蔡知府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得意而满足的笑意。
待鹿宁走近,众官兵立刻持刀冲过去,将她团团围住。
鹿宁斗然停步,冷冷扫了一眼虎视眈眈的官兵。
顿了顿,她朝蔡知府高呼:「知府大人不是一直在等着我吗?现在我来了,你却不想见了吗?莫非是害怕我会一刀杀了你不成?」
蔡知府捻须仰天大笑,喊道:「你果然没让本官失望,终于还是回来了!」
鹿宁在众兵的包围下,又往前逼近几步,沉声喝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放了他们,我留下!」
胡七闻言大惊,趴在地上嘶吼着:「小鹿,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鹿宁不答,仍是目光锐利的瞪着蔡知府。
她苦忍着背心里传来强烈的痛处,手中的单刀不敢松懈半分。
蔡知府仰头哈哈大笑,讥讽道:「什么少帮主!果然还是太年轻!太妇人之仁!事到如今,你觉得还有资格与本官谈条件吗?现在,你们所有人的命,可都在本官手上呢,本官捏死你们不费吹灰之力!」
说着,他摊开右手,猛地收紧,又缓缓展开,吹了一下掌心,满面得色。
鹿宁似笑非笑的睨着他,虚张声势的叫道:「知府大人,谁的命在谁的手上可说不定呢!难道你的手下没有告诉你,我的飞针有多厉害吗?这一路过来,死在我飞针之下的人,不说一千也有几百了吧!」
蔡知府微微一惊,遂而冷笑道:「飞针再厉害又如何,我这里有上千名官兵,待他们一拥而上,任你有百般花招儿,也只有乖乖受缚的份儿!」
鹿宁格格而笑,不屑道:「蔡大人莫不是傻了?我根本不需要杀他们,只要出手杀掉你就够啦!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走近你吗?因为根本不需要那么近,你是绝对跑不过我的飞针的!在他们围过来之前,你早被扎成筛子了!」
话还未说完,她便伸手摸向了腰间。
蔡知府脸色大变、终于慌了,他一面往后退,一面高呼道:「快来人保护我!快啊!」
一众官兵挺刃而出,却被鹿宁一声喝断:「都不许动!谁敢再动,我就直接杀了这个狗官!」
蔡知府见她凛若冰霜、杀气腾腾,便立刻陪笑道:「鹿帮主,好说,好说!你想要怎样,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