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知府狡黠一笑,说道:「有这两个诱饵在这里,肯定能钓上来许多,咱们意料不到的鱼来,今日必定十分热闹!」
师爷连忙躬身,为他斟茶一杯,奉承道:「是!那小的就陪东家好好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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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两位死刑犯身份的特殊,今日灵州城的四个城门都加派了人手,戒备十分森严——任何神色有异、动机不明、奇装异服的人皆不准入城。
此时,南城门外,来了一支披麻戴孝、神情悲切的送殡队伍。
十多个壮汉正抬着一口棺材,手中撒着冥纸,缓缓走来。
守门的兵丁是三老一少,四人看到来者人数众多,又都是男子,便将他们拦下,详加盘问。
年轻的小兵凶狠地喝道:「今日城里要处决死刑犯,闲杂人等不许进去!」
站在最前面,打着招魂幡的清秀少年走了过来,深深一揖,哽咽道:「今日是我家老爷的出-殡之日,劳烦几位官爷行个方便吧!」
小兵摆摆手,呵斥道:「不行,不行!管你们死了什么人呢,这么多人就是不能进城,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来劫法场的!」
那少年满头大汗,急道:「官爷,您看!我们都没带兵器啊,怎么劫法场?不信您可以搜身!」
说着,他张开双手转了一圈,又拍了拍身上,以自证清白。
小兵拧着眉,仍是不依不饶:「不行,不管你说什么,就是不让进!」
少年的身后走来一个年级稍长、满面长髯的男子。
他从怀中掏出几个散碎银子,放在小兵手中,陪笑道:「官爷,我们只是路过灵州城,并不会呆太久,您行个方便吧。」
小兵掂了掂手中的银两,左右看了看,终于松了口:「行吧,见你们可怜,我就通融一次!不过……」
他顿了顿,贼笑道:「只准你们进去四人!其余的人,就等在这里吧!」
送殡的人面面相觑,带头的少年为难地说道:「官爷,抬棺材的都不止四人,您这是在有意为难我们啊!」
那小兵一晃脑袋,昂然道:「那我不管!反正就准进四个人!」
少年瞧了一眼他,笑问道:「官爷,当真不让进?」
小兵一挑眉,斩钉截铁地叫道:「当真不让!」
少年一声冷笑,转身向后面喊道:「既然官爷不让进,咱们也没办法,就放在这吧!兄弟们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说着,他一摆手。
身后的人登时将棺材,横在大门口放了下来。
随即,便跟着少年,走到不远处的一颗树下休息。
一个硕大漆黑的楠木棺材,将整个南门堵得严严实实。来往的行人,进不去也出不来,看上去十分晦气、阴森瘆人。
那小兵彻底傻了眼,他连忙回头,看向三位正抱着膀子看热闹的老兵,焦急地喊道:「老几位,这下可怎么办啊?」
那三个鬼心眼的老兵相互看了一眼,朝他一摊手,一句话也不说,脸上似笑非笑。
小兵心急火燎地跑过去,将手中的银子分给三个老兵,谄媚地说道:「老几位,咱们都是在同一处当差的,别见死不救啊!那棺材往这一挡,若是真有个紧急公文进不来,咱仨不都得掉脑袋啊!」
站在正中间,身材有些肥胖的老兵将银子踹进怀中,慢悠悠地说道:「人家办丧事本来就心情不好,你惹他们干嘛啊!让他们进去不就得了!」
小兵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我年轻不懂事,莽撞了!这可咋办啊!」
老兵指了指树下
歇息的一堆人,说道:「去和他们好好说说吧!记着,态度好点!现在是你求着别人!」
小兵连连躬身道谢,立刻转身跑了过去。
小兵跑到少年的身旁,拱手笑道:「我刚才向上面请示过了,你们都可以进城去了!」
少年没有理他,转过身去,沉默地背对着他。
小兵又跑到他面前,再一拱手,笑道:「送葬是大事,千万别误了行程,你们赶紧上路吧!」
少年还是没有理他,直接打了一个哈欠,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树上假寐。
身旁的人见状,也随他一起靠在树上,闭上眼睛,谁也不理这个抓耳挠腮的小兵。
小兵思来想去,从怀中掏出几个散碎银两,送到少年面前,赔笑道:「几位爷,我年轻不懂事!您别放在心上,行行好,赶紧把你们老爷抬走吧!」
少年睁开眼睛,看了看面前的银两,一把抓过揣在怀里,向身旁的人一挥手。
那些人立刻站起身来,昂首阔步走到棺材前,合力抬起棺材,跟在少年的身后,大摇大摆地进了城门。
同一时间,看守北门的四位兵丁正插着手,被冻得瑟瑟发抖,心中不住的骂道:真倒霉,好不容易有个热闹,不但看不了,还得在这里守门!
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的兵丁,忽然一捂肚子,叫道:「哎呦呦,不好了!我好像吃坏肚子了!得去一趟茅房!」
其他三位瞪了他一眼,讥讽道:「这早上还没吃饭呢,就要***屎啊?」
那兵丁一怔,又叫道:「那有可能是……昨晚上吃坏了肚子!不行,我快***出来了!得赶紧去!」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往外跑去。
另一名细小干瘦的兵丁,一转眼珠,笑道:「他肯定偷懒去了,我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拉肚子,要是他撒谎,我就把他逮回来!」
话音刚落,也不等另外两人说话,他也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剩下一高一矮的两人面面相觑,跺着脚骂道:「这两人可真鸡贼!等他们回来,咱们也去歇着,让他俩看一天!」
二人正说话间,忽然瞧见八个脏兮兮的乞丐,正拄着打狗棍、拿着破碗,从远处走来。
两个兵丁对看一眼,立刻走过去当下拦住,厉声斥道:「哪来的要饭花子,不许进城!」
几个乞丐走近他们,身上又酸又臭的味道,熏得二人几欲昏厥。
「几位官爷,为啥今日不让进城啊,我们不进去哪有饭吃啊!」带头的乞丐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满脸是泥。
两个兵丁捏着鼻子,连连挥手往外哄人:「滚滚滚!滚远点,爱上哪儿要饭去就上哪儿去!反正今日灵州城内戒严,看不顺眼的就不让进!」
那乞丐十分委屈,无奈的说道:「官爷行行好吧!我们一天不要饭,不得饿死啊!这城外住的都是农户,没多余的钱粮给我们。城里的人富裕,我们才能吃饱!再说,我们就是臭要饭花子,您看不顺眼也没办法啊!」
他顿了顿,忽然在掌心吐了两口唾沫,揉匀了往脸上一蹭,又随手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说道:「您看这样行不?干净点儿了没?」
两个兵丁干呕了两声,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就不能让你们进!」
几个乞丐相互对视一眼,突然哀嚎一声,立时扑过去,抱住两个兵丁。
数十只脏兮兮的手,抓着二人整洁的衣服,边哭边喊道:「二位官爷行行好吧!放我们进去吧!我们都快要饿死了!」
两个兵丁大惊失色,眼见着身上的衣服,被蹭得都是污垢。一阵腥臊恶臭的怪味迎面扑来,躲也躲不开。
两个人实在忍耐不住,
便转过身去,扶着墙呕吐起来。
恰在此时,二三十个携带兵器、躲在暗处的人,趁此机会,立刻行色匆匆跑进城去。
二人吐了好一阵儿,才稳了稳心神,回过身来,捏着鼻子大喊道:「几位爹!赶紧进!赶紧进!祝你们今日多要点饭,可得小心别撑死!」
几个乞丐大喜,立刻点头哈腰连连道谢,才笑嘻嘻走进门去。
此时,那两位借着上厕所躲清闲的人跑了回来,刚一走近,就被一股臭味熏得退了几步。
他俩怔怔地看着满身污垢的二人,惊叫道:「哎呦喂,我们去趟厕所的功夫,你们俩这是掉茅坑里了?」
那两人满肚子怒气,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滚蛋!孙子,我告诉你们,今日这门你俩看着大门,我们还不干了呢!」
说着,便脱下身上肮脏发臭的官服,一把丢在地上,怒气冲冲的并肩而去。
北门和南门的喧闹,并没有影响到其他两个门的秩序。
看守西大门的是李家四兄弟,四个兄弟相互之间各差两岁,连模样身高都相差无几,若是不熟悉他们的人,都分不清他们谁是谁。
四个人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详细盘查来往行人,稍有不对,便拦在城外。
一个早上,能从他们眼皮底下,顺利进城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四人正认真值守之际,一阵铜锣声并吆喝声陡然响起。
四人立时循声望去,看见一行二十多个奇装异服、手持刀剑的人,正阔步往城门这边走来。
四个人对看一眼,右手握紧腰间的刀柄,立刻抢上前去,当街将他们拦住。
李老大伸手一挡,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今日城内戒严!」
其余的三个兄弟连忙围拢过去,仔细检查每个人的随身之物。jj.br>
站在队伍最前面,敲着铜锣的中年男子,面圆耳大,鼻直口方。
他一拱手,粗声说道:「我们是行街卖艺的,想进灵州城去挣口饭吃!」
李老二冷笑道:「卖艺的?带这么兵刃?我看你们是想劫法场吧!」
中年男子皱着眉头,不解的问道:「劫法场?什么法场?」
李老三沉声道:「今日灵州城内有重要人物要被杀头,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中年男子一拱手,说道:「我们今日才刚到此处,并不知道城内的事!只想进去卖个手艺挣点钱,呆上几天,我们就去下一个地方了!」
李老四走过来,抽刀直指中年男子,高声喝道:「你说你们是卖艺的,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中年男子微一沉吟,转过身去,一敲铜锣,高声喊道:「兄弟们,给几位官爷露几手,亮亮手艺,莫教人瞧不起!」
「好嘞!」众人齐声呼应。
一个双颊鼓起的男子,手持一根木棍大步走了过来,站定在四兄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