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站城北,聚集了许多士卒,他们开挖壕沟,布置拒马和火油,忙碌得热火朝天。
北城门上,一个金盔金甲金色披风的将军正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与一众军官垂望城下的布防景象,不时抬起手指点几下,便有军官将军令一层层传下去,在将军的注视之下,被迅速执行。
晏拙来到这里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可他没有直接走到那金甲将军白慕容的身边,因为白慕容的将军亲兵,持戟相交,将他挡在了不远处。
“大胆!”晏拙身后的亲兵怒喝出声,“胆敢阻拦公子!”
晏拙看一眼安坐在那里完全不为所动的白慕容,抬手阻止了身后亲兵,而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朝着白慕容的方向拱手行了一礼道,“属下晏拙,求见将军大人。”
晏拙身后亲兵们一个个握紧了手中剑柄。
白慕容方面的军官们则全都看向了他本人。
“哈哈哈,原来是公子到了,”白慕容缓缓起身看向晏拙,见到他被拦在远处之后忽的一蹙眉呵斥道,“怎么竟对公子无礼!还不退下!”
将军亲兵闻言立刻行礼退下。
白慕容对身侧一众军官威严道,“且去督促布防之事,诸位当知晓站城不容有失!”
“是!”
一众军官纷纷退去,晏拙才让身后亲兵留在原地,自己来到白慕容身边再度行礼道,“将军。”
白慕容飞快伸手将晏拙扶起,有些责怪般道,“公子这
是做什么,于礼不合啊。”
晏拙分明谦逊万分,“抛开身份,只论军职,属下向将军行礼并无不妥。”
“哎,”白慕容反倒越发的客气道,“公子此来找我,当有要事相商吧?”
晏拙点头道,“今日得到两则消息,必须要与将军说说。”
“哦?”白慕容道,“什么消息?”
晏拙道,“其一,离郡太守大军南下河玉城,一战而胜,已然收复了河玉城!”
“什么?!”白慕容忍不住惊呼出声,随即看向四周,面有怒意的挥了挥手,包括将军亲兵在内的所有人,全都退去城墙之下。
晏拙侧头摆手,他的亲兵便也退去城墙之下。
“离郡太守收复了河玉城?!”白慕容双眼微眯,凑到晏拙面前低声道,“消息可靠否?可是当真?!”
晏拙道,“消息可靠,但具体那离郡太守如何打赢南夷,便不知道了。”
白慕容面如寒冰,自语道,“关于此事尚未有消息从军务处传来,便是那离郡太守真的收复了河玉城,时间也不会太久......”
晏拙道,“离郡大军南下本也没有多少日的功夫,便是按照最快的行军速度来算,也当是速战速决甚至于一战而胜的结果。”
“如今的南夷哪里会那么容易对付,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变数......”白慕容肃然点头,“但无论如何,离郡这么快收复河玉城,对西南汉州的局势影响都十分
巨大,如今我安阳与广郡之间又起争端,若是那离郡太守携如此大胜之势强来入局......却是变数无穷......”
晏拙看白慕容如此分析,倒也点了点头道,“离郡与我安阳郡并无仇怨,且因为永昌兴城落入了广郡之手,其与我们接壤之地唯有照水城、双龙城之间的一线峡谷,据我所知,照水城方面如今情况复杂,短时间内离郡当不可能对我安阳郡有何企图,反倒是离广之争必然趋于激烈,说不得那离郡还能为我所用。”
白慕容闻言摆手道,“我倒不似公子这般乐观,那离郡太守小小年纪,却是狼子野心,只一登位便率先涉足诸侯之战,这一年多以来征战不断,根本难停其手,如今的西南汉州不过离广二郡与我安阳三足鼎立,三郡之中以我安阳为最弱,河玉城之战以后,恐怕要以离郡为最强,眼下广郡先一步向我发难,换做你是那离郡太守,是要选择为难实力强大的广郡,还是与广郡一同先瓜分掉我安阳呢?”
不等皱眉沉思的晏拙开口,白慕容已经先一步摇头道,“诸侯之战,何等残酷,发生什么都有可能,不得不防。”
晏拙听到这里却是蹙眉更深,他看向晓站城北忙忙碌碌的士卒,和一条条新鲜挖出来的壕沟,道,“如今的安阳郡,已经走在了十分危险的道路上,若遇事仍一味想着防守,防备,恐怕用不
了多久,就要成为第二个永昌......”
白慕容眉头一挑,没有去看晏拙,而是道,“这便是公子想与我说得第二件事?”
晏拙点一点头,回看向白慕容道,“今早得知,父亲已亲领大军抵达梅州城,将军这边应当也已知晓。眼下广郡方面不断增兵楚城,在广郡水师制霸雅水的当下,楚城看似一座位于雅水以南的孤城,实则却是背靠着整座广郡,补给可以源源不断的坚城,就算将我们和父亲带来的大军全都算上,拼着损失惨重,短时间内也绝对无法攻破,可一旦拖延日久变成消耗战,待到明年开春南夷再度来袭,于我安阳而言,就立刻是生死存亡系于一线的天大危机!”
他上前一步甚至于握住白慕容的一只手道,“值此危局,我等必须求变,以兵出奇诡之势,方能求得一线扭转战局的生机......”
白慕容低头看了下被晏拙握住的手,轻轻的抽了回来,面无表情的扭头看向城下热火朝天的景象,问道,“公子所说兵出奇诡,是指哪里?”
“广郡,绣城!!”晏拙凑到白慕容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广郡可以渡过雅水奇袭我安阳郡楚城,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渡过雅水奇袭他的绣城?!”
“那一条甘水过广郡绣城东来,汇入雅水之地正在晓站,”晏拙伸手一指城西,那里,雅水滚滚北上,另有一条巨大支流自西向东汇
入其中,正是甘水,“而我们如今就在晓站,既有将军麾下精锐悍卒,又有我那一支可以运兵的水军,再强征了晓站城附近所有商船民船,趁着阴天夜色,我们神不知鬼不觉便可逆流而上,深入广郡腹地,直达绣城城下!”
“如今广郡东线西线皆有布防,云百楼又将可调用之兵多数投到楚城与宝城之间,绣城腹地兵力必然空虚,”晏拙语速飞快,“若我们能一战而下绣城,便可联合离郡攻取孤立无援的兴城,届时广郡腹地受创自顾不暇,便是我们与离郡合力北上,瓜分广郡都非不可,收复楚城就是顺理成章,退一步说,就算我等一战之下不能攻下绣城,亦可算是攻敌必救,待到广郡援军到来,我们早已将绣城周边的村镇一个个烧成白地,再返回了安阳兵临楚城,届时国内形势、军心士气此消彼长,一战又可以多了许多把握,将军以为如何?”
白慕容没有去看晏拙,也没有回应他的那一番话,而是问起了一个似乎并不相干的问题,“公子前些时日应当收到了太守大人一封言辞激烈的亲笔信吧?如今你还能站在这里与我说话,都是因为北方战事要紧,水军那边急切间离你不得,太守大人才允了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不知道太守大人为何会对你如此不满?”
晏拙沉默不语。
白慕容双手负后继续道,“不是因为你率领的水
军不敌广郡水师而损失惨重,毕竟广郡不宣而战突袭在先,有心算无心,任谁也不一定能比你做得更好,何况你还身先士卒在那一战里受伤不轻,太守大人之所以那般生气,是因为你在没有太守令旨或者军务处调令的情况下,擅自率领水军离开楚城南下古城,这种事情,不论事后成败,都是犯了天大的忌讳,就算你是太守大人的儿子,也是一样!”
他将这番话说完,才转身看向晏拙,冷冷道,“如今,你要唆使我,与你一同再去做这样的事情,是觉得我和你一样胆大包天,嫌命长么?!!”
晏拙凝视着白慕容,良久,才转身朝着城西港口缓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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