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广郡与安阳郡之间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雅河与白河之上几乎所有的商船往来全部停运。
对于在汉江之上同样拥有多处港口的广郡商贾们来说,只需要稍稍绕道,就能够重新贯通他们与江州乃至于其它各州的商路,同样稳定且安全。
可对于安阳郡的商贾们而言,打击就太过巨大。
安阳郡通往中州、常州和武州的商路,因为广郡方面在两河之上的封堵,已是处于完全被切断的状态,不少运至中途的商队,甚至于平安回归都成了问题!
安阳郡与江州之间往来的货物也只有少数可以改道通行,但新的商路意味着新的变数,即便改为水陆交替运输的方式,付出多上许多的时间和金钱,最后都未必能够安全抵达,要知道这些大宗量的货物之中,不乏果蔬之类时效要求极高的商品,那是哪怕稍稍拖延,都要损失惨重的结果。
更加麻烦的是,两郡之间的这一场战争到底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是根本无法预测的东西,这种商贸往来普遍不确定的悲观情绪因此持续上升,叠加上南北各方不休的战火本身带来的不确定性的威胁,直接就让安阳郡内多地的物价开始飞快上涨。
尤其是米面之类生存必须品,商人们囤积居奇,百姓们恐慌抢购,让这片市场变得诡异而混乱,甚至到了一时一价这般疯狂的地步。
没有用了多少天的时间,这种混乱就
飞快的扩散开来,让安阳郡普通老百姓们的日子变得越发艰难。
楚城,曾是安阳郡经营了数百年的河运大城,如今,它的港口却成了广郡水师的驻扎之地。
港口内,被一众战船围拢的中央楼船之上,一身素白的云百楼正凭栏远望,因为雅水之上,正有几个黑衣人踏水而行,围追堵截一个身穿广郡水师士卒服饰的男人。
站在他身边相陪的女人一身褐袍,正是他的亲信,云十八。
“这个人......”云百楼手中拿了一杯凉透了的茶水,凑到嘴边抿了一口,“是哪里来的?”
此时的褐袍女人正低头摆弄一根不知得自何处的黑漆漆的飞针,闻言抬头往雅水河面上看了一眼,道,“要抓起来问问才能确定,但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来自江州的那个杀手组织,红楼的人。”
“红楼?”云百楼呵呵一笑道,“这才几日的功夫,便有江州红楼的人来刺杀于我,看来有些人是真的急了。”
褐袍女人撇了撇嘴道,“这种货色,放在红楼里也是不入流的角色,仗着自己有几分易容的手段,就敢接了刺杀公子的任务跑来这里送死,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云百楼微微一笑,将茶杯里剩余的凉茶泼洒到江水里,道,“也或许就是个被人哄骗和利用掉的小人物,能抓活的就抓来问问,不能的话,就算了。”
褐袍女人点了点头,看向江面那一处水
上战场,嘴唇翕动,传音过去。
云百楼仍旧看向那里,但思绪已然远去他处,“晏思语到哪里了?”
褐袍女人道,“情报尚未到来,但他昨日已出了安城,今日照理来说,能到梅州城。”
“晏思语率领大军到了梅州城,白慕容和那支残存水军则在晓站,”云百楼淡淡道,“看起来,这安阳郡是要与我们死战一场的架势。”
“晏思语外强中干,”褐袍女人咯咯咯的冷笑道,“我们留在安阳郡的所有人传回来的消息,全部指向,他没有与我们真正死战一场的决心,眼下的安阳郡,也没有与我们在楚城纠缠下去的条件。”
云百楼不置可否,问道,“楚城内外准备的如何?”
褐袍女人道,“宋宁山在城外布下了多层防御,甚至于为此毁掉了一些良田,城内第二第三批广军及水师方面也都枕戈待旦,就算晏思语失心疯,真的要在此时与我一场大战,楚城也无惧之。”
“无论晏思语心底里是不是真的想打,打一仗都是不可避免的,”云百楼摇了摇头道,“更年轻些的时候,我曾以为自己可以算尽了人心,可经过了几次出人意料的事件展开之后我才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也根本就不存在每一次都能赢的人。”
“兔子急了尚且还会咬人,何况是在太守宝座之上坐了那么多年的晏思语,”云百楼看向比楚城更南方的地方
,“他比我们想象中更害怕失去权力,否则当初他也不必非要逼死了魏长河,而在永昌太守孟娇阳肉袒出降之后,那种恐惧,只会更浓。”
褐袍女人道,“安陵郡严氏与河内郡申氏败落得更早,公子何以觉得孟娇阳的事情对晏思语的影响会有这般大?”
云百楼把玩着手上的茶杯,悠然道,“河内郡申氏重商而轻武,和平年份自然风生水起,一朝乱世降临,败亡就是早晚的事情,安陵郡就更不必说,本就是西南汉州最弱小的一处,又接连出了几个废物太守,这两处地方,晏思语那样的人能够想得明白,赶上这般的乱世,是任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无力回天的结果,可永昌孟氏不同。”
“永昌郡介于穷郡与富郡之间,北有粮仓,南有悍卒,权力一统,文风鼎盛,”云百楼道,“孟啸天也好,孟娇阳也罢,本质上都不能算是真正的无能之辈,这样的大郡,就如他晏思语的安阳郡一般,本应在乱世降临之际闪电般崛起,大放异彩,可不过就是区区一场算计落空,就因此丢了三仓之地,继而引得南夷来袭丢了一座河玉城,前后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堂堂永昌郡太守,竟不得不肉袒出降了,就算一步错步步错,错到这种程度,也确实足以令他这样的人胆寒了。”
“如今,他的安阳郡走到了与那时的永昌几乎一模一样的分岔路口,”云百
楼露出个嘲讽的笑容,“南面丢了南口城,元河以南全部沦陷于南夷,北面又丢了楚城,若我广郡孤注一掷以楚城为门户,将广郡的所有底牌全都压上去,他如何能不恐惧自己也会在不久的未来,如那孟娇阳一般无二?”
褐袍女人点头问道,“所以我应该于宋宁山去说什么?”
云百楼道,“就说,我可以接受接下来的一战,将整座楚城都打成了一片废墟,但不能接受,广郡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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