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郡轻骑杀入兽海之中的时候,洛川才发现他们遇到的阻力,比想象中要强许多。
作为轻骑箭头的望川剑修,承受了骑兵冲入兽海所谓“破浪”的主要压力,紧随其后的洛川所在的离郡轻骑的箭头,则承接了破浪之后第二道波纹的冲击。
洛川一面御剑将两侧扑击过来的野兽斩断又拍飞出去,一面传音入身边一骑耳中,那骑兵穿着黑甲军制式铠甲,身上竟连长枪刀剑都不曾佩戴,“这里的兽群,比之我们在未名城外遇到的那几支可密集得太多了,而且其中大型妖物和野兽的比例也更高,包括暗地里......”
他忽的一惊,就要低头去闪避一根不知从兽海哪个方向突兀射来的黑刺,却见一双洁白玉手从他身侧一骑上探来,屈指一弹,就将那根黑刺弹得倒射而回,直接没入兽海之中,将一条直线上的许多野兽身躯洞穿,而被那黑刺洞穿的野兽立刻便不再挣扎,伤口之中汩汩的涌出黑血。
正是千雪。
千雪斜瞥一眼洛川,冷淡道,“小心着些。”
洛川朝千雪点头,却是继续往那黑甲军骑兵的耳中传音,“暗地里还藏着些阴毒的妖夷,这还是我们发起冲锋前可以挑得一处兽海稀薄之地,若这兽海他处也都是这般,事情就有些麻烦。”
那黑甲军骑兵面甲之下的一双眼睛冷静而沉着,正快速打量着战场上的每一处细节,闻言淡淡道
,“若南夷肯动用那般力量,直接一路向北横推过去就是了,还在这河玉城等我们作甚?南夷是强,可却也没有强到这般离谱的程度,更何况我曾与陆东风说起过,在一件事情上我们判断一致,那就是南夷六大宗门,各自都有他们的敌人需要对付,这些敌人,绝不简单,既然如此,他们能往这河玉城派出多少人马?总是有数的。”
听这声音,方知道此人正是离郡郡尉,此番大军事实上的战阵统帅,赵无忌!
他看一眼四周,见骑兵冲锋的速度开始减慢,便道,“差不多了,回去。”
洛川闻言举起手来,握拳又打开,比划了几个手势之后,离郡轻骑开始转向,这一下,呈厚重的一字长蛇阵的离郡轻骑处处承压,立刻便有骑兵被凶残失智的野兽扑下坐骑!
这些骑兵之中幸运些的,还能够在望川剑修飞剑驰援,或者身后骑兵长枪挑刺之后,斩杀野兽重新返回坐骑之上,运气差些的,则立刻便吸引来更多的野兽,被淹没在骑兵军阵之外。
望川剑修的飞剑开始不得不兼顾更多转向带来的压力,作为箭头的飞剑数量减少,立刻就让密密麻麻的野兽靠到近前,有些甚至可以躲过飞剑交错的斩杀,扑到剑修们面前!
可望川剑修虽不能个个都是近战的好手,但总不缺对付区区野兽的手段,多能化险为夷。
整支骑兵队伍就这样磕磕绊绊,重新
向北杀出一条血路,去到兽海最为稀薄的外围,乃至于脱离兽海。
洛川将木柄飞剑召回腰畔剑鞘,扭头问赵无忌道,“如何?”
赵无忌看向洛川若有深意道,“还需更多试探,方能发现这一片兽海更多弱点所在,但有一点比较清楚,你我先前猜测之事不假,他们应该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的事情,这位南夷首脑十分自负,在兽海外围布置的强点足够多,这就给了我们一线机会。”
洛川回头去看,离郡轻骑已经完全脱离了兽海的范围,但骑兵身后,仍有大片的野兽脱离兽海的范围嘶吼着追击过来,状若疯狂,“就只有一线机会?”
赵无忌肃然道,“就只有一线机会,这一线机会,还是赌在那南夷首脑过度自负的基础上。”
洛川冷笑道,“我的帅旗就在离郡轻骑,后续各支大军尚未完全到位的情况下,咱们令离郡轻骑如此这般孤军深入,可南夷那边,有哪怕一点想要动一动那兽海将我留在其中的意思?没有,河玉城里那一位,说不定根本没有将目光投在你我身上,他最想要的,大概是其它方向的捷报吧!”
赵无忌目光平静,再次看向洛川,“你......真的要去撼山军?”
洛川用力点头,“撼山军可以万人成阵,军团战斗力甚至在黑甲军之上,清韵前辈跟我坐镇撼山军,这一次说不定就能砍了那烛火老妖的脑袋!”
赵无
忌摇了摇头道,“撼山军可谓哀军,行至此处又没了退路,背水一战,他们没有更多选择,但太守大人若能亲自坐镇,这支军队便是日后......亦当可为王军了......”
洛川看了赵无忌一眼,随即道,“赵叔叔想得倒远,但无论如何,那都是此战万一能赢之后的事情了,”他看向前方几骑之外的思齐的背影,传音道,“赵叔叔看顾着些思齐,她是爱冲动的性子。”
赵无忌也看一眼思齐,点了点头,“军中,是讲军规的地方,洛思齐不过是个屯长,太守大人放心。”
洛川点了点头,“赵叔叔你......也万要保重,”这句话说完,他也不等赵无忌回应,再看一眼思齐的背影,脚下一蹬从大黑马背上跃起,木柄飞剑往他脚下一绕,便载着他脱离骑兵队伍,无声无息朝另一边飞去。
影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马背上,另一边千雪亦是快若闪电,一闪而逝。
赵无忌回头,盯着洛川离开的方向凝视了很久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扭转回来,却见思齐不知何时已经倒坐在马背上,掀开面甲,看着洛川离开的方向,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明明眼神里全是牵挂和担忧,却始终不曾御马脱离队伍去追去赶。
就只是看着。
赵无忌突然就觉得心下一暖,面甲之下会心而笑,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自小被家族长辈们关照包围
着,从军之后也顺风顺水,一路做到了离郡郡尉的军方第一人,竟有些羡慕起方才那个自小被亲生父亲丢到中京城里去的小小质子了。
他隔着面甲,静静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冷冷下令,“转向西南,我们再去试一试这兽群的侧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