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上。
正在做晚课的老天师忽然睁开眼,金色光芒一闪而逝。
“奇怪,今日为何心中突生警觉……”
左右不见人影,老天师摇了摇头,又闭上双眼,继续今夜的功课。
以他的心性修为,竟然在做晚课时,毫无来由的发生震荡。
这是几十年也未曾出现的情况。
或许真的发生了一些什么奇怪的事……老天师不认为这是错觉,但是能够惊动他的警觉的会是什么事?
……
距离吕真进入石门两个小时之后。
喇嘛站在巨大的石门之前。
夏、马梅尔、黑袍胖子以及南亚青年背着的拉克斯曼三人都站在喇身后。
“他回来了。”
某一刻,喇嘛突然睁开双眼,眼中奇光大放。
他与吕真的联系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吕真仿佛从不属于世间之地,再次回到了人间,使得彼此之间的联系变得无比紧密。
通过这联系,他再次感受到了吕真的心神。
对方的心神既澄澈透明,不含一点杂质,又充满年轻人的蓬勃生机,与两个小时之前相比,好像发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无法用任何语言概括对方的心神,实乃他平生仅见的厉害元神。
即使常年坐禅,心境超凡,见过的厉害修行者不知凡几,此刻喇嘛的心中再次为一个年轻人生出了欣喜之感。
他转身,炯炯的目光如刀子一般锋利的扫过马梅尔诸人“我已通过秘法,与他建立心神上的联系,得知他已经回来,此时新宿上的紫芒比之方才更亮,预示此人在石门之中大有收获,或许还要超出我的想象。”
“我将通过秘法,感知他的位置所在,诸位务必做好将之格杀的准备。”
对于喇嘛所说的“回来”,马梅尔与黑袍胖子都感觉有点奇怪,但是这时他们已经不关心这细节,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即将出现的吕真与或许存在的仙道之上。
马梅尔奇怪问道“上师的意思是,此人不在石门之中?还是说,此人已经通过密道潜出了石门?”
“玉珠峰乃是大造化之地,我等如何能揣度,只需接受其变化即可,不必感到奇怪。”
喇嘛郑重道“此人身具大气运,你们见到此人,不需要心存留活口的念头,也不需要考虑什么仙道问题,务必尽展绝技,不再有什么保存实力的念头,否则一朝身死,悔之晚矣。”
马梅尔与黑袍胖子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惊奇。
这位现任王在亲自出手的情况下,仍然用了郑重交代了两个“务必”,足以知道他对那个年轻人是如何的重视。
但是在修行界,他们几人不择手段地去杀一人,此人就算有鬼神庇佑,恐怕也是在劫难逃。
更何况,他们身后,还有一位天南无敌手的师随时准备出手。
放眼修行界,有几人能够逃得过他们的联手追杀?
……
意识一重,好像带着镣铐,陷入了沉重的牢狱之中,一时难受至极。
吕真睁开眼。
还是在那扇巨大的石门之前。
“千年太少,我还想再活一万年”的字迹赫然在目。
他的右手正按在石门之上。
冰凉的触感传来,让吕真恍惚的意识迅速恢复清明。
“刚才所见到的东西究竟是真,还是假?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给我那么熟悉的感觉……”
盘膝坐下,吕真陷入沉思。
如果之前所见的为真,那么他会在失踪十年之后才能再见到张楚岚等人?
吕真看了看周围的痕迹。
每一个地方都显示出,现在距离他进到石门之内只是极短的一个时间。
而他不可能在空无一物的这里呆十年。
但是,如果刚才所见仅为幻觉,可是为何幻觉又如此清晰,如此有条理?
更重要的是……
吕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发现自己的肾脏与脾脏已经完全被修复,精力又源源不绝地自肾脏生发,无论是身体上的疲惫,还是意识中的疲惫,同时一扫而空。
伸出手,原本暗淡的皮肤现在充满光泽。
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是从自己的精神状态来看,吕真知道,定然是神采奕奕,光彩照人。
上丹田中,在肾脏与脾脏不断生发出的黑、黄二炁的补充之下,现在也是极为充盈,又没有一点鼓胀之感。
元神澄澈轻松,可轻易运使这些黑、黄二炁。
吕真的状态已经到达了之前所没有的巅峰状态。
此外,连金光咒与雷法的修为也不是什么幻觉。
心念一动,手中不断跳动的雷光显示出他的雷法修为已经十分高深。
“究竟是真,还是幻……”
雷法的刺激下,心火之气与肺金之气没有任何阻碍的生发而出,如同之前所做过的一样,沿着经脉,不断上行。
已经试过两次,吕真现在经验丰富。
之前便是因为心火之气、肺金之气与上丹田的肾水之气冲突,才导致两气进入上丹田失败,还差点重创自己。
这回吕真做得更为小心,更为细致。
比之前少得多的两气进入上丹田。
肾水之气与肺金之气、心火之气不断冲突,却维持了片刻平稳。
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但是吕真还没来得及体会其中的变化,那种喜悦之情便消失不见。
他本想控制脾土之气去调和性质不同的三气的冲突,但是还没取得成效,三气已经发生冲突。
较少的心火之气与肺金之气没多久便被肾之气冲散。
脑袋眩晕了片刻,又立刻恢复了正常,在他有意的控制下,反噬没有之前那么严重。
肾水属阴,心火与肺金属阳,阴阳冲突之下,想要调节没有那么容易。
即使知道脾土可以调节阴阳,但是在实际操作中,还是会有许多问题存在,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五炁调和问题,唐门才是行家……
从现在的状态来看,他估计自己能够强忍反噬,短暂地进入第三劫,但不会持久。
之后肯定是凶猛的炁的冲突所造成的强烈的反噬。
炁在上丹田发生冲突,严重者就像他第一次尝试,瞬间就会使他失去意识。
即使暂时无法踏入第三劫,吕真也不强求。
现在更重要的是先找到出路。
要是在这里被封十年,那才是糟糕至极的事情。
吕真向前,试着推动身前的大石门。
没有任何异象发生,石门纹丝不动。
吕真没有太过失望,反而惊讶与自己身体的轻盈与控制的轻松自如。
似乎元神与躯体的联系更为紧密,无论是对炁,还是对自己身体的操控,都要远胜于前。
转身,吕真沿着右侧的石壁,走向来时的石门。
仔细检察过一遍,吕真确定,石壁上存在机关的可能性很小。
走到石门前,吕真的身体顿住。
元神之上,那一直在维持十年后的世界的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再次收紧。
那个尊贵至极的喇嘛再次出现在他的意识之中,目光炯炯地望向他的心灵深处,而吕真亦在望着喇嘛。
浩瀚如天空,不染凡尘,又具通天彻地之能……
这喇嘛如此厉害,又与他通过神秘的方式联系在一起,追踪他自然是简单至极。
吕真感受到了那凝视的目光中与心灵中传来的压力,又有惊讶。
原来一直是这个喇嘛无意中维持了他与这个世界,或者时空的联系,否则他的麻烦不小,至少绝不可能那么迅速的回归现世界。
眨眼之间,那喇嘛的形象就已经消失不见,却给吕真造成了不小的疑问。
为什么见到这个喇嘛,他心中也会出生出好像曾经见过一样的熟悉感?
他知道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喇嘛,却无法压制心中早已与喇嘛相识的熟悉感。
就好像走到一个陌生之地,从没有去过,却会生出熟悉感一样。
随后,吕真的心中又冒出一个想法。
以和喇嘛的联系维持与正常世界的联系似乎都在计划之中……
如果如此做,是为了让他去见未来,那么过去在哪里?
断过去,断现在,断未来,又该如何理解?
疑问生出旋即又被斩灭,吕真的手按在了石门上,尝试着向外一推。
巨大的石门在吕真措不及防之下缓缓打开。
外面没有喇嘛,也没有黑袍胖子等人,只有冰冷的湖水从门缝之中疯狂涌入。
没有一点准备的吕真下意识地抓住石门,才没有被湖水带走。
大量的水流灌入,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一直到将巨大的廊道完全灌满。
吕真一直攀在门后,到水流完全淹没自身的口鼻之后,他才屏住呼吸,从门缝之间,逆着倒灌的水流,冲出了石门之外。
玉珠峰之事本就奇妙难言,石门之外出现巨量的水流,吕真也不惊奇。
从水流的大小,他判断出石门之外应该是巨大的地下暗河,或者湖泊。
游出石门,感受到外面的水流并不湍急,吕真感觉出自己应当是在某大湖之中,才松了口气。
身为异人,在做不到“体呼吸”的情形下,他的闭气能力虽比普通强上不少,但若是被扔进复杂的地下暗河之中,对于吕真也是一件头痛的事情。
湖水极深,从水面露出头,吕真换了口新鲜空气,向一侧游了一二十分钟,才游到了岸边。
爬上岸,在水里挣扎得精疲力竭的吕真随地坐下休息。
一个巨大的疑问又出现在他的心头。
现在他已经走出了石门,即将和外人接触,那么他之前所看到的只能归咎为幻象?
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把疑问强行压下,吕真开始调息。
精力源源不断地生发,迅速地缓解着吕真的疲惫。
片刻之后,吕真向四周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玉珠峰上,而是在山下某处的一个巨大的湖边。
湖水已经恢复平静,要不是刚湖水之中爬出来,吕真绝对想不到在这湖面之下,居然有那么大一座石门存在。
昆仑玉珠峰果然神秘莫测……吕真向后仰躺,看向天空。
他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也不关心自己到了哪里,他的视线已经被星辰吸引。
浩瀚的星空之中,苍龙七宿仿佛已经消耗了所有积聚的光芒,逐渐变得暗淡,而显得心宿的紫光更为亮眼。
冥冥之中,吕真感觉自己似乎与心宿建立了某种奇特的联系,那撒下的紫光让他感觉是如此的温暖。
他好像变成了星辰,与无穷高处俯视着人间的万千气象。
心神空挡,若有若无,吕真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笑意。
那个由炁组成的壮丽世界首次在吕真没有激活下丹田的老农功的炁团时,向他展露出了一角。
……
王与马梅尔等人披星戴月,在蜿蜒的山脉之上疾行,一路向西而去,脚下的山脉如同苍劲的巨龙一样,不知要将他们带向何处。
某一刻,王忽然停下,神色凝重。
马梅尔等人同时停住,神情惊愕。
这位王言行举止都让人无法看透,少有露出这种凝重的神态,现在出现如此神情,自然是有重大的事情发生。
马梅尔试探问道“法王,是否有重大事情发生?”
王闭上双眼,喃喃说道“奇怪,在我的感应中,那人忽然从世界之中消失,与刚才不同……仿佛完全从世界消失不见,又好像无处不在,甚至在星辰之中也有他的存在。”
此时,几人正站在一处山岗之上,呼啸的夜风吹来,刮得几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在星光之下,几人站姿不同,如同神魔一般,各具风采。
闻言,夏笑道“玉珠峰的气局逐渐消散,苍龙七休由明转暗,为青龙之木受到压制的征兆,此时金气大盛,我们沿着昆仑,顺地脉向西行进,天亮之前,一定能找到那人。”
“金克木,木克水,此行必有挫折。”王看向朦胧一片的玉珠峰顶,“半个甲子时间,我走遍最高峰以南的世界,强敌不少,有心狠手辣更似野兽者,也有心志坚毅如铁者,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等无法琢磨的澄澈心灵。”
“似什么都包含其中,又似清澈纯一,什么都不包含……以我教传承数百年的智慧,也无法看透他的心灵。”
马梅尔与黑袍胖子对视了一眼,心中都生出了兴奋。
在他们这等强者眼中,普通人和随手可杀的家畜没有任何区别,只有面对强者,才能令他们激动雀跃。
那个被王称赞的年轻人的实力已经足以让他们获得愉悦。
黑袍胖子尖锐道“这里距离玉珠峰已经有数公里,那小子真会出现在那么远的地方么?要是让他跑了,那可真是可惜了。”
王没有说话,只是默运秘法,感应吕真的位置。
飘在空中的拉克斯曼与同样被他控制漂浮着的南亚青年继续向西而去。
夏诧异道“大师,您……”
南亚青年回头“大师说,虎不群居,与人联手阻碍对手已是极限,如今,就由大师先出手,生死无碍。”
马梅尔放声笑道“好一个虎不群居!”
“大师有种!”黑袍胖子尖声道,“大师要是能够单独一人杀了他,从他身上取回任何东西,若是可以分享,我们只需一观,若是不能,那就让大师独享。”
拉克斯曼回头,对几人点了点头,带着南亚青年一样,如同幽灵一样,票入了黑暗之中。
夏摇了摇头“以那人的实力,大师未必能胜。”
……
从恍惚中回过神,吕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的身体又充满了精力。
大风吹起了波澜。
湖面上,一层又一层的波浪撞击在湖岸两侧的石头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那道石门不知道是否还在湖面之下,以后可以来一探究竟,现在还不是时候。
看着星辰分辨了一下方向,吕真选择向东而去。
时时出现在意识中的红色僧衣的喇嘛形象,让吕真明白,那个喇嘛随时能够窥伺他。
只要那种似是纠缠了无数世的联系还在,他就永远无法避开那个喇嘛。
所以不管那个喇嘛从何处追索而来,他都没必要去可以避开,要做的只是把自己的状态维持在最巅峰时即可。
湖面广阔,在黑暗之中看不清颜色,但是这种地域的湖水,应该是湛蓝才对。
虽然看不清这湖是什么样,吕真在心中却已大致描绘出了湖面的大致的模样。
绕了大半圈湖面之后,吕真才走到湖面的东边。
再向外,是一个陡峭的山壁。
这时,吕真才描绘出这湖的全貌,就是一个处于山顶上的小湖泊。
从山顶之上下来,悦耳的波涛声消失不见,变成了虫鸣之声,以及夜鸟的叫声。
山脚与山上一样,随处可见嶙峋的怪石。
心情愉悦地行走在山石之间,吕真的心胸也变得与星空一样广阔自在。
不拘于世俗之道,吕真竟在这无垠的天空之下感受到了无拘无束的自由,一如他走出吕家的那天,在星辰之下感受到的同样的东西。
走出小山的范围,吕真已经隐隐看到了远处最高的玉珠峰。
这里距离玉珠峰也没有多远,但是吕真却没有再前行。
五丈之外,在一块独栋房屋一样大的巨大岩石之上,盘膝坐着一人。
在星光的背景下,吕真只能看到对方身材矮小,看不清相貌。
可是在巨大的精神压迫感之下,吕真已经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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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也尽量多写点,尽快把这里写完,然后进入唐门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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