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
翠微山外头,雨水中带着一抹血红,沿着山路一直往下淌着。
“姓赵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黑风寨的血债,你迟早要还!”
路边的树林中,齐振南,黑风寨头目之一,也是沈望的手下,靠在树边,雨水沿着树干滑下,顺着他的脖子,灌入衣服中,再从袖口和衣服的下摆流出去,只是,流出的雨水,已经变成了血水。
长长的一道伤口,从他的下颚直至腰间,手里的长刀插在泥土中,齐振南扶着刀子,才能勉强站住。
周围的树林中,还不断地有打杀之声响起。
而在齐振南的前方,一身蓑衣,草叶之间,黑袍如墨,斗笠之下,沾着雨水的脸分外发白,而因为激烈搏杀,脸颊两侧又微微有一点红,呼吸却相当平稳,一双眼睛似乎与黑夜融为一体,长枪握在手中,赵天香冷冷开口
“想让我还债的人多了,可惜你们都没本事!”
“杀!”树林外,突然山路上传来一阵喊声,“齐老大!坚持住!大当家的派人来支援!”
“好!哈哈哈,兄弟们,给我挺住,今儿就把这小娘皮的头拧下来,给那老和尚送回去!”
“是!”树林后头一个黑风寨的人刚绕过来,说了一个字,就被骤然响起的风声打断,那一枪似乎截断了雨声,直直刺入,而后穿过他的喉咙,生生将人钉死在树干上。
“来人!给我杀了她!”齐振南喊了一声,疯狂地丢出自己的刀子,希望能打断对方,扭头就跑。
在他的背后,赵天香右手握在枪柄上,反手将枪拖了出来,树干的破裂声与人喉咙被带出的喷血声隐于黑夜。
一步,两步,长靴踩在泥水中的落叶上,枪尖上滴落着殷红的血,赵天香缓缓向前。
……
雨歇天明。
一缕光在晨曦中微微荡漾出来。
小青峰上,王凝之还没出门,就瞧着徐有福冲了进来,一身泥水,不由得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儿?说过多少次了,注意形象。”
“公子,顾不上了,”徐有福喘着气,“山下昨夜乱起来了!”
“怎么个乱法?”
“我在山下守着等消息,昨天傍晚之后,应该是卢至信,按捺不住了,要黑风寨的人下山。”
“沈望前后派了三批人下山,全都被拦截住了,只有一小波人逃了出去,之后潜入城中,刚和卢至信的人接了头,就被赵天香带人给袭击了。”
“官兵们也连夜出动,在神仙山的人撤走后,围了山,以山路上的人命案来由,要清剿黑风寨!”
“朱公子的随从来找我,让我传话,顾家公子,今日晚上,在绮云坊下的酒楼,请公子去喝酒。”
王凝之‘唔’了一声,“那卢至信呢?”
“还不清楚,神仙山的人,一直没有新消息来。”
“知道了,去洗洗休息吧。”
在和陈夫子横眉冷眼几个时辰之后,总算是下课了,王蓝田在那头呼朋唤友,说是要去后山打几只野鸡,最近因为严秀红就在钱塘,所以王蓝田从不下山,活动范围小的可怜。
在梁山伯要过来找自己之前,迅速开溜,最近课后一般下山的王凝之,还是早上才得知,梁山伯的治水方略,好像还真有点儿东西,在扬州,王卓然把他的部分点子给了一些地方官员,收效不错,于是这小子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忙着要大改自己的方略,说是有更好的法子。
而且,王卓然的消息是通过山长那边传递的,于是山长也对梁山伯很满意,认为大家都可以参与一下。
于是,梁山伯就成了小青峰上,最烦人的蜜蜂,几乎人人都要被他骚扰。
此刻的翠微山边上,军营中,马文才冷冷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几人,“说,沈望去哪里了?”
“大人,我们不知道啊!”
“大当家的,昨夜就趁乱下山了,我们都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不知道是么?”马文才冷笑一声,“那我留着你们做什么?”转过头吩咐一声“拖下去斩了!”
“公子?”一个亲卫有些犹豫,试着开口。
“照我说的做,父亲问起来,就说是昨夜我们攻山,这些人负隅顽抗,都是战斗中死的。”
“是!”
“别,大人!我们投降了!”见到那几个军士拉着他们就要走,几个山贼忍不住嚎叫。
抬起一只手,示意亲卫们等一下,马文才低下头,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很有耐心地说道
“我辛辛苦苦,冒着雨,大半夜地带兄弟们上山,是需要你们投降?”
“我家缺个仆人,需要你来?钱塘缺人口,需要你们这群山贼?”
“把你们带回去,不吃饭啊?我为什么要养你们,直接把人头拿回去,给百姓们看看,然后上报朝廷领赏不就好了?”
瞧了一眼愣住的几个山贼,马文才轻咳一声,“你以为自己是个山贼,就足够坏了对吗?”
“我前几日去听了个故事,里头有句话,厉害的恶人有两种,第一种是恶人中的恶人,别的恶人都怕他。”
“第二种,”马文才笑得开心,露出一口白牙,“是藏在好人里的恶人,别的好人都不知道他。”
“你以为自己投降了,就属于老百姓了?官兵就会管你的死活?”
“不会的,我钱塘官兵昨夜损伤不少,不把你们的人头挂出去,怎么让兄弟们高兴?”
“没有用的废物,还想占着我的地方,吃着我的粮食?拖出去,斩了!”
“大人,别,我们有用,真有用!”一个山贼脸色惨白,就比自己被人活捉投降都恐惧,连声哀求。
“你们又不知道沈望在哪里,也不知道卢至信的人在哪里,有什么用?”马文才似乎有点不耐烦。
“我们,我们知道,小六子,你不是跟着去过那个暗点吗?卢至信的人就在那里,快告诉大人!”
“还有,大人,我们有沈望和那个顾家,朱家的来往账目,信件!”
“沈望这都没拿走?”
“他来不及!”
“谁说的有用,谁活着,其他人,斩了!”摆摆手,马文才身边,很快就只剩下自己和两个家里的亲卫。
“公子,您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么一招,太狠了,以后我们也用!”
马文才笑了笑,“这两天有个心黑手黑的家伙,教了我不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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