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据对屯留村古井和地下河的联合考察考古的批文,小分队的考察考古如期展开。
这一天,屯留村家家户户备好几天的饮用水。古井周边三百平方米全部用围挡给挡了起来。一辆带吊篮的吊车、一辆发电车和一辆保障用的厢式客车进入了现场。
拆掉了井口的辘轳,搭上防雨防晒棚,井边支好临时办公桌和灯光,并且准备好了应急输氧管道和救生救援设施。
王珂依然是打头阵,他头戴安全帽,脚蹬深筒靴,手提一盏小马灯,脖子上挂着一部对讲机。站在吊车的吊篮里,被缓缓放下井去。
这次吊车共准备了160米的钢丝绳,从理论上讲,已经足够井的深度。
吊车的吊篮里分别放着抽水机、冲击钻、坚固件,以及饮用水、急救包等。甚至还有一台照相机。
温教授担任这次古井考察考古的地面总指挥。
王珂在时隔三个多月后,再次下到深井中。他还是带上了那盏小马灯,不是为了照明,而是为了监测井底的氧气。
下到井底,首先是站在吊篮里,用冲击钻,在井壁安装好若干个固定的地方。把照明灯、水泵安装上。接下来就是用抽水机把古井的水,开始通过那个通向地下河的洞,全部抽干。
这一抽,水井底部立刻降下来十几米深。吊篮再次向下,落到井底。王珂再次以最快的速度,在井下布好照明灯,搭建好安全网和安全挡板,并在安全挡板上铺好雨布。
几上几下,花了两个多小时,王珂才把这一切收拾停当。
温教授立刻指挥吊车升井,然后他头戴安全帽亲自下井。主要要做好现场观察并做好第一手考察记录,同时拍照,在现场确定临时采掘和考古方案。
老科学家的严谨工作态度,感染了每一个人。这种神圣,如果不在现场,根本理解不了。
叶偏偏一听温教授下井,立刻说道
“温伯伯,我陪你下去。”
“不行不行,你在上面陪你爸爸。”
“我也是小分队的成员,我为什么不行?你是现场总指挥,要不你留在井上。这里我最年轻,我身体最好,我下去可以替你做好现场记录和拍照。”
温教授一听,向叶荣光教授看了看,叶荣光既心痛女儿,也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因为王珂两个多小时了,还在井下。他点点头。
“好,那你与我一起下去,但是下去要服从指挥。”
“诶!放心吧,温伯伯。”说着,人已经钻进了吊篮里。
两个人挂上保险带,缓缓地乘着吊篮下到井底,与在井底安全挡板下的王珂会合。
一路上,温教授看着这光光溜溜的井壁,没有一块砖石。硬是从百米岩石中,生生凿出一口井来,禁不住唏嘘感叹。对当年的工匠百折不挠的意志,更是钦佩不已。
一看到温教授下来,王珂立刻说道“温教授,这井底的水渗得很快。可能需要边抽水边挖掘。”
温教授一看,果然是水已经漫上了有一尺多高,王珂早就脱下了深筒靴,把裤腿已经卷到了膝盖之上。
“小王同志,你要把鞋子穿上,这样会冻出病的。”此时温教授已经感到井底寒气逼人,温度最多在七八度,可能还更低。
“没事,我不怕冷。我的手热乎着呢!”说着王珂,把自己的手伸了过来。
“让我摸一下。”不等温教授去摸,叶偏偏已经抓住了王珂的手。柔柔的手,摸了手心,又摸手背。“嗯,是不凉。”
温教授一听就笑,“丫头摸够了没有?摸够了赶紧帮助把井底的情况拍几张相片。”说完又对王珂说“咦,小王同志,我很奇怪,你站在这井水里,没有感觉这水很冰吗?”
“温老师,水是有点冷,但是我不怕。”
小伙子火力旺盛,温教授也没有多想。“那你上去吧,由我们研究所的同志下来换你。”
“不用,我在井下的情况熟,我们可以开始了,让民工们下来吧,有什么事,我可以通过对讲机,随时向你们报告。”
“好,你把水再抽抽。”
“嗯,我已经挖了一个坑,这点水用不了一分钟。”
由民工组成的采掘队,很快分组下井。在王珂的指挥下,清理开始了。吊篮换成了一个用钢板制成的、直径八十公分的正方形器皿。
第一篮淤泥被吊了上去,叶荣光教授指挥着吊车,把淤泥倒在了一边,接下来,很快吊上来第二篮,转眼的工夫,就前后吊上来二十多篮。
安全挡板、抽水机、照明的电灯再次下沉。水井底部加上以前王珂他们侦察班清的,已经累计清下去二十多米,依然没有到底的意思。
在清理中,已经源源不断地有历朝历代的水桶量器被挖出来,民工粗手大脚的挖掘显然引起了温教授不满意,破损严重。
温教授临时决定,除了留下王珂,每次由联合小分队的两人下去。用考古铲,轻轻地挖掘,遇有重大发现,他和叶荣光教授亲自操刀。
每组在井下只能呆一个小时,否则人就受不了。温教授又紧急从村里的小卖部买了三套棉衣棉裤让井下的人穿上。
工程一下慢了下来,王珂依然光着脚,站在冰冷的井水中。
开始的时候,温教授还没有太在意。但轮到他下到井底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很特别的现象。“小王同志,你是真的不冷,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温教授说着,让王珂抬起脚,他自己去摸摸。脚已经让井水泡得有些发白,但是确实暖乎乎的。
“老叶,你看看你这女婿,很奇怪哟,脚竟然不怕冷。”在井下,也没有别人,温教授说话完全没了顾忌。
王珂一下闹了一个大红脸,“报告温老师,我不……”
“你少说话,让叶教授也摸一下。”
叶教授伸过手来,用手背在王珂的脚上碰了一下,也是惊讶的很。“小王,你身上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吗?”
“报告叶教授,我的身体很棒。”
可是再棒的人,也经不起这冰冷的井水浸泡。更何况从下井到现在,王珂已经在井下工作超过了三个小时。
“你上去休息一会,让我们两个老头子在井下待一会,等会儿你再下来。而且你这赤脚很容易被扎伤。”
话音未落,只听王珂“哎呀”一声,脚似乎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接着王珂从脚下的泥里抠出了一个三寸来长的东西。
这是什么?
王珂的脚底已经被戳了一个小口子,鲜血已经流了出来。温教授大叫“赶快到挡板上坐下,不要接触到污水,防止感染。”
王珂一听,不敢怠慢,立刻爬到挡板上坐了下来。温教授扯过一个急救包,拿出酒精棉球,先给王珂的脚消毒,然后用急救包的纱布将这个小口子给包了起来。最后把王珂先前脱下的深筒胶靴拿了过来,让王珂穿上。
处理好王珂脚上的伤口,温教授拿过刚才戳伤王珂脚底的那个三寸来长的东西,在一边的水坑里涮了一涮,然后拿到灯下。“箭镞!”他大叫一声。
叶荣光也凑过来,正是一枚青铜的三角箭镞,擦去泥沙,竟然锋利如新。
“这箭镞也有历史,商代到战国初,中原以及周围游牧民族的箭镞,多为双翼箭镞,有的还有倒刺。双翼镞分为实心圆铤和空心銎式。自春秋末期开始出现了三翼镞,三翼镞是镞头上分出三翼,断面为向内略凹和三角形。战国末期,秦国开始在军队大量配备三棱镞,其断面为正三菱形。从秦始皇兵马俑坑出土的仅有几枚三棱箭镞与我们现在看到的完全一致,注意,从这枚箭镞看,科技含量不氏。你们看这镞头长度、弧度、角度、重量,甚至三个棱面,你用卡尺量,也几乎完全一样,不差分毫,还有这箭镞表层似乎镀了一层铜铬,才会历经千年不锈。”
温教授不愧是个考古学家,对这些历史了如指掌。
他一口气说完,看着两个人,“你们感觉奇怪吧?那时候怎么会有现在的高技科呢?这个谜至今无人能解,说实话,我刚刚看到这枚箭镞,我也不理解。我们的民族文化就是这样神奇,我们的古人在当时的科技条件下,在千年以前就能造出如此精美的东西,造出与现代技术水平媲美的利器。真是难以想象啊。对了,唐代大诗人元稹曾专门为此写过一首《箭镞》的五言古风,诗曰……”
王珂赶紧拿出一张纸,记下温教授一口气吟唱的诗句。
箭镞本求利,淬砺良甚难。
砺将何所用,砺以射凶残。
不砺射不入,不射人不安。
为盗即当射,宁问私与官。
夜射官中盗,中之血阑干。
带箭君前诉,君王悄不欢。
顷曾为盗者,百箭中心攒。
竞将儿女泪,滴沥助辛酸。
……
吟完,温教授问“知道这淬砺二字吗?淬火与磨砺,就是为了制造刀剑和箭镞时,以求锋利的关键工序之一。淬,就是将烧红锻造的箭镞浸入水中,急速冷却,以增强其硬度。既然那个时候能造出这种高科技的箭镞,那么造出工匠凿石的工具就不是难事。”
今天最大的收获,可能就是这枚箭镞了。
于是三人一齐升井,温教授将要就这枚箭镞,再仔细地研究一下。而叶荣光教授,则要看看井口的淤泥中,经过清洗,有没有新的发现。
考察考古暂时停止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