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中午到的师部野战医院。
趁没下班,两人急忙就把胡新锐送到眼科检查。由于那只八哥威猛孔武,眼球被啄得局部充血,虽然眼睛没有发炎,但仍办理了住院手续。
临近病房的时候,胡新锐悄悄地用一口巴渝腔,和王珂说“班长,帮帮忙找个人,千万不能留疤噢!”他已经知道团里要选调他去当警卫员的事了。
王珂点点头,“放心,等下午一上班,我们就去帮你找。”
王珂准备和卫生员于德本,一起去找原场部卫生所主任,他一定能帮忙。现在是午饭时间,不方便去找任何人。
胡新锐住院他有饭吃,而王珂和卫生员于德本没有饭啊,他俩准备去师部服务社旁边的那个小饭店吃碗面。于是安顿好胡新锐,两人就从病区出来,远远地走过来一群刚吃完饭的女兵。其中一人王珂认识,就是师农场卫生所三个女兵之一。
她一见王珂立刻捂嘴做吃惊状,接着掉头就向食堂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喊“王珂,你在这里等等哦。”
女兵跑进了食堂,不一会,有个人跟着她出来了。
谁?正是吴湘豫。
吴湘豫一看是他俩,立刻快乐得像小鸟一样飞过来,叫道“来了,为什么不吭一声?快随我来,吃饭。”
走向食堂的时候,她不停地打量着王珂,并向刚刚喊她的女兵做了一个ok的手势。王珂和卫生员于德本只好乖乖地随她去师部野战医院的食堂。
进了食堂,她取出两个餐盘。分别给他俩打上饭菜,是一份大米饭,一份炸小鱼,一份粉蒸肉,一份西红柿炒鸡蛋。
王珂把炸小鱼全部拨给卫生员于德本,自己只吃另两个菜。吴湘豫用眼瞟瞟王珂,心想这么好吃的东西你都不要。
王珂知道她眼里的意思,便说“吃腻了。”
“臭美你吧!”吴湘豫嘴一撇。
“我真的吃腻了,这一阵,至少中午、晚上都吃起鱼,我们班吃了有几百斤,见到它我嗓子眼就抵抗性地冒酸水。”
“得得得,我知道你们在西山驻训,你们那伙食我还不知道。一天两顿吃鱼,你们班还吃了有几百斤,你就吹吧!”吴湘豫忍不住怼起来。
“小豫,那个小吴,我真没有吹。”王珂话一出口,立刻觉得不对,卫生员于德本还在旁边呢,他连忙改口,这才说道“我们野战生存训练,我们排给全连抓了有七八百斤的小鱼呢,不信你问老于。”
这下连于德本也震住了,敢情上次那用裤子装的,也就三百斤,原来他们指挥排打了埋伏。
“不过这天天吃无油寡盐的生小鱼,是很容易吃伤。”卫生员于德本苦笑,自作聪明地补充。
“谁告诉你我们的吃生的!没有油没有盐送给我们吃都不要,我们全是吃的烤小咸鱼,还有油炸小咸鱼。”说这话王珂有些吹牛,但是烤小咸鱼干,水煮芦笋鱼倒是真的。油在野战生存训练时,还是比较紧张的。
于是一边吃饭,王珂一边说起这次在西山的深山老林里,自己侦察班和无线班的收获。从副连长鲁泽然只发一听压缩饼干还不能吃,要求七天自己解决食物说起,谈到如何在小河湾的芦苇丛里逮牛蛙、采芦笋、挖芦根,捉狍子,如何利用自编的柳条匾子逆水捕鱼?谈到又是如何使用空包弹引火,用树茸保存火种,学会用钢盔烧开水、做鱼汤,如何利用尿液提炼食盐,通过吃鱼的内脏、吃烤浮萍做的汤来获取盐分,以及最后在狍子洞发现狍子舔过的洞壁,从而找到含盐的钠矿等等。
最后王珂又谈起如何最后开发出狍子洞上方的天井泉水,如何找到皂荚树,下雨天水煮皂荚用来洗衣,自己和无线班长黄忠河如何用鱼胆治疗抽筋和虚脱,如何用车前草与止血藤替胡新锐治疗眼伤的事。
在说这一段段难忘的经历时,自然少不了把如何在按方位角行进中独具慧眼,依靠一支指北针,从悬崖攀爬而获得六听午餐肉罐头奖励;如何通过赤手空拳完成不可能完成的挑战,捕鱼七八百斤;如何涉水上树,最后在厕所的蹲坑石下面找到情报,都说了一遍。当说到无线班长黄忠河在蛆虫横爬、屎尿粪坑中搅屎棍子这一段,王珂只听到身后一阵干呕声。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围了一大群的女兵和医生。足有二十多人,个个听得聚精会神。
“哎呀,抱歉、抱歉,我不该在食堂里说粪坑的事!老于,我说这厕所里搬尿桶找情报,搅屎棍子,你还能吃下去吧?”
卫生员于德本早就没有吃了,他放下筷子一直在听。
这些精彩甭说是吴湘豫了,卫生员于德本是王珂身边的战友,他也是第一次听到。他完全没有想到这里面的精彩纷呈,错综复杂、千变万化。真有些后悔,自己应该与侦察班一起体验,而不是跟着副连长鲁泽然参加考评。
王珂所说的事,卫生员于德本完全相信。他亲眼所见指挥排带着挑战获胜的两箱压缩饼干和每人一听的干粮回来的,亲眼所见全排无一人屙肚子生病。
众人呢,王珂所说的这些皆是闻所未闻,知无所知,一个个目瞪口呆。
“这位小同志,你们真的了不起,你的知识面很宽广,你说的故事真的可以拍一部电影。听得我这个老同志都热血沸腾,真为你们骄傲!”
吴湘豫一听,立刻站起来敬礼,与那些女兵和医生一起喊“院长好!”
被称为院长的那位老同志,从后面走上前问王珂“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叫什么名字?”态度和蔼可亲,眼睛里是那种父亲般的慈爱。
王珂十分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太过孟浪,连忙站起来,“啪”双腿一并“首长好,侦察班长王珂,正在与战友们分享我们野战生存训练体会。”接着他报出自己部队的番号。
“不错,不错,这才是我们部队的作风。我要给你们团长打个电话,请你来给我们全院的同志们上上课,重点谈你们如何继续我们这支部队的光荣传统与作风,如何用坚强的意志和革命军人战胜困难的勇气,来谋求野外生存,获得最后胜利的故事。”
身后那些卫生兵和医护人员,现在也都是满脑子的新名词,侦察班长、野外生存、按方位角行进、自我救治……这一会,大家都被王珂带到了西山,带进了深山老林,带到时令河,带到了芦苇丛,带到了狍子洞……
听到院长的话,大家一起报以热烈的掌声,脸上全是那种对英雄般敬佩的表情。
师部野战医院院长的这番夸赞,更是让吴湘豫眼里满满都是激动。在她的心目中,王珂就是自己的男神,自己的白马王子。她不仅被王珂的故事而深深地吸引,更为她的男神骄傲!
王珂看到院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报告院长,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哦,什么事,请说。”院长很是热情。
“我们班一个新兵,去树洞逮母八哥,结果让公八哥把左眼晴给啄了,现在这儿住院。”
大家哄堂大笑。
“人家鸟老公很有担当嘛,要我怎么帮你”院长问。
“这个兵长得很帅,不想在眼上留下伤疤,看看有没有办法?”
“男人有疤很威猛啊,有疤怕什么!我们师首长哪个身上没有几个战争年代留下的伤疤?”院长笑着说。
“他不一样,他马上要去当警卫员,关系到首长的面子。首长屁股后面,总不能跟个疤瘌眼吧!”
这下连院长也被逗笑了。“你这个小同志很有意思,很爱兵啊。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和眼科说一下,想想办法,不要治成了疤瘌眼。”
众人一片大笑声中分手。
卫生员于德本要乘坐下午两点的长途公共汽车赶回西山,王珂要赶回团部。送走卫生员于德本,吴湘豫使起了小性子,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放王珂现在走,她坚持要留王珂在招待所住一宿。她有一肚子的话,要和王珂说。
“那好吧,只住一晚。我明天赶回团部,办完事,我还回来,从师部搭车去西山。”王珂开出条件。
“嗯,那我明天一早请假陪你回团部,下午我们一起再回来。”吴湘豫得寸进尺。
“不行,你不能去,你去了我说不清楚。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我明天不穿军装,有人问,我就说是你女朋友!”
“滚,你要是这样,我更不敢带你去。”
“好,是你说的,我不说是你女朋友,你就带我去。”
王珂苦笑,就怕这种不讲理的人。“你下午要是没有事,陪我买点东西,我去看看我们班的兵吧。”
“这个没问题,现在就走。”
于是,王珂与吴湘豫到了军人服务社,花了一个月的津贴买了两听水果罐头和一袋麦乳精,又返回到眼科来看胡新锐。
王珂有些伤感,虽然说胡新锐在四个新兵中最弱,但他的质朴和温声细语还是很让王珂怀念。如今他调去当警卫员,“二胡”变成了单弦,以后见面就难了。
“班长,我知道在你眼中,你看不起我噻,但是,我现在很是舍不得你噢!”胡新锐有些动情。
“你的眼,医生的治疗方案怎么说?”
“刚刚医生来说,要想不留疤,就割一个双眼皮。”
“割什么双眼皮,那不成女人了!”王珂大惊,更不愿意看到胡新锐整容。
“双眼皮不是很好看嘛!”吴湘豫在一边插话,她就是双眼皮。
王珂朝她狠狠地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