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死死拽住手中的钱袋,这是给儿子救命的钱,不论今天发生什么,打也好骂也罢,她绝对要把这钱拿好。
平日里温顺听话的张玉忽然变了性子,李清文脑中闪过一丝狐疑,这娘俩莫不是都中邪了?
他拿着杯中的剩下的香灰水兑入身旁的脏水盆中,端起盆就往张玉头上倒。
哗啦啦!
脏水顺着张玉的头顶流向全身,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双目无神的盯着眼前的男子,高大挺拔的身躯,棱角分明的脸,高挺的鼻梁,多么俊美的一张脸啊。
这就是外人口中的李夫子,前途无量的李秀才,为了省下钱财不顾生病的儿子,满肚子的之乎者也,却轻易听信神婆的谗言。
她仰头看向高处的悬梁,出嫁前她觉得自己配不上这青年才俊,她一佃户出身的农女一没才情、二没样貌,有的就只有爹爹陪嫁的两亩田地,对方怎么看得上自己。
原来这外表清秀斯文的书生李清文,里子已经烂透了。
看张玉没了反应,李清文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钱袋,拿出一两银子扔在她身上。
“一两银子足够了!”
银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张玉的额头,瞬间鼓起了一个血包。
李清文揣起钱袋放入袖口,瞥了一眼地上的张玉,嘴里哼着戏曲便想出门。
转眼就见到娘亲站在身后,阴沉着脸,眼神幽幽的盯着他。
“娘……你咋不出声,吓我一跳。”
李清文被这一幕吓得失了魂,看清是自家娘亲后又缓过神。
“拿出来!”她厉声呵斥道。
“娘,拿什么?”
李清文思索片刻,也没想明白娘话里的意思,到底是那什么呢?
“装傻是吗?我让你装!”
林妍抄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往李清文身上打,李清文愣是挨了几下揍,才反应过神,上窜下跳躲着娘亲的追打。
方才她正逗着嘉安玩乐就被屋外的吵闹声打断,出来的那一刻,就看到李清文将脏水倒在张玉头上,这个大儿子好歹也读过书,若非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他做的出这种事。
“你下来!”林妍手叉腰,手持鸡毛掸子,没好气的对高处的李清文说道。
李清文牢牢抱住身下的大梁,他活了19年,第一次发觉自己还有飞檐走壁的能力,他声音颤抖的说“娘,你不打我,我就下来。”
“你下来我就不打你。”
李清文犹豫了片刻,撅着屁股爬了下来,脚刚落地耳朵就被人狠狠揪住。
“我不打你,我揍你!”
她拎着李清文的耳朵走到张玉面前,怒声呵斥道“和你媳妇道歉!”
张玉面神呆滞的站在原地,素色的衣裳被脏水弄脏,裙角处滴滴答答的流下水珠,听到婆婆说的话,不由的害怕起来。
“娘,我……都是我的错,清文不用道歉。”
“你没错!快给我道歉。”
她不由加重了语气。
李清文半天不吭声,林妍肚中的火气瞬间燃烧,她直接上手连扇了几个巴掌,她的个子不高,扇巴掌还有些难度,一时间又气打不出来,直接用上脚。
李清文被打得半跪在地,大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林妍的腰。
“娘,我错了,你别打了!”
他从衣袖中掏出钱袋,随手砸到张玉身上,林妍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让打媳妇、我让你听信神婆的话,我让你往小玉身上泼脏水!”
林妍一条条说出他的罪状,怒气一股脑儿全撒在他的身上,身旁的张玉终于缓过神来,拉着她的裙子求饶。
“娘,清文他知错了,您别打他了。”
打得久了,胳膊吃力酸痛,林妍放下手,心疼的看着浑身湿透的大儿媳。
“快去换身衣服吧。”
张玉有些吃惊,婆婆怎么像换了个人,从前都是帮着相公一起揍她,今日又是出钱给孩子看病,又帮着她说话,不过,这样的婆婆她很喜欢。
夏日阳光毒辣,叶天明挑着一担柴火走入家门,裸露在外的手臂被晒得通红,他卸下身上的担子,擦去头上的汗水。
“大嫂,你这是怎么了?”他满是担心的问道。
“没事。”
张玉淡淡的回了一句,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屋内走去。
不知为何,林妍见到叶天明心中便生出畏惧感,明明自己是长辈,但知道这孩子往后的身份心中还是有些害怕,想到躺在床上等着医治的小孙,她又多了些焦虑。
她学着林嫣的语气对着叶天明说道“天明,你回来的正好,嘉安病了,你去请个郎中来瞧瞧。”
听到小侄子生病了,他茶水也没来得及喝一口,就急忙向屋外跑去。
“看到了吗?这才是一个父亲该有的表现!你这么大个人,对孩子的关心还不如天明那般上心,读了这么多的圣贤书,竟听信神婆谗言,是非不分!你让我怎么和你死去的爹交代!”
她硬生生的从眼中挤出几滴眼泪,满脸懊恼的瞧着面前的好大儿,双手拍着腿大声哭喊。
“李生啊!我连你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你尸骨无存,我对不住你啊!清文这么好的苗子如今成了这样,我都没脸下去见你啊!”
既然打骂都不管用,那便用上原主擅长的苦肉计,记忆中,原主常用这套感化儿子,百试不厌。
看到娘亲如此伤心自责,李清文连扇自己几个巴掌,红着眼声音哽咽的说“娘,您别哭了,我改!我以后不打媳妇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八尺男儿抱着林妍哭的梨花带雨,像个小娃娃依偎在她怀中。
平复好心情,林妍回到屋内察看生病的嘉安,张玉换好衣服坐在床榻上,满眼母爱的看着熟睡的小人,发现婆婆归来,她赶快起身,站到一边。
“娘……今日谢谢您。”
林妍轻手轻脚的走到床旁,生怕吵醒了熟睡的孙儿,伸手摸了摸孩子的体温,还如之前那般,没有加重。
悬着的心暂时放下,她轻声说道“谢什么,儿子不听话,自然要教训。”
张玉听闻,心中生出些暖意。
“大嫂,郎中来了。”
两道身影步伐匆匆的走向屋内。
一位留着长须的中年清瘦男子提着药箱,被身后的叶天明推着走进屋。
这位许郎中是青山村有名的大夫,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他的名声,但性情古怪,出诊看病都要依着他的心情。
“林氏,这孩子虽不是你亲生,但你也得管管啊!我在家中才方便完,还没来得及清洗双手,便被这小子扛着来到你家。”
许郎中气急败坏的发着牢骚,放下手中的药箱走向塌前察看嘉安,他把着小嘉安的脉象,低着头若有所思。
半晌,他开口道“无碍,幼儿体虚受了伤寒,我开个方子先吃上几日,叶家小哥,你随我来拿药!”
大概还生着气,他的语气也还带着些怒意。
听到嘉安没什么大碍,三人的脸色都有所好转,叶天明跟随许郎中前去取药。
张玉壮着胆子,小步走到她跟前“娘,我想求您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