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斋里,段先生看着囤积了整整几仓库的清雪草,在等一个风向。
倒是二夫人看上去颇为不安,这些清雪草价格虽然不贵,但短时间里一下子囤了这么多,足足几万斤,还是花了很大一笔银子的。
如果一招不慎,这些清雪草全砸手里了,怕是要卖几年都卖不完。
清雪草这东西平日里并不金贵,是极为常见的草药,但用处甚多,不少百姓家中都会常备几克放着,所以京中总是货源充足。
此物拿在手中颇有份量,一斤的量拢起来左不过就一个拳头大小,煎一锅十人份的汤药差不多就消耗一斤左右。
照段先生的估计,以离儿苦的传播之势,在沈之楹拿出解药之前,市面上消耗的清雪草至少需要八万斤,这还是保守估计,若真的引发恐慌,造成哄抢,需求量只会比这更大。
“段先生,你真的有把握吗?”二夫人担忧地问。
“胆小是赚不了大钱的。”段先生笑道。
恰好这时,一个探子急急跑进来传话“段先生,外面风声刚放出去,就有人开始过来问清雪草了。”
“嗯。”段斯予回身,“让铺子里的伙计都打起着精神,其他铺面里的货物也都早已搬走存放好了吧?”
“都已安排妥当,只等风起,六家铺子就能全部都出售清雪草了。”
“好,柒伤泉那边可有什么情况?”
“渊王爷去军中调人手了,柒伤泉那边似有失控之象。”
“怎么说?”
“那边儿虽围得极严实,但下人来报,从医馆里边儿抬了不少尸体出来,而且多有哭嚎之声,应是怨意沸腾。”
“好,你下去吧,有情况及时来报。”
“有种怪病从柒伤泉医馆传出,类似瘟疫,清雪草可有效预防”这一消息如火星迎风见长,迅速传遍京中,每个人都着急忙慌地涌去各大药店大量购买清雪草。
一时间,清雪草这种平日里物美价廉的草药,瞬间从五两一斤的价格疯涨至十五两,价格直接翻三倍。
即便如此,还是一药难求。
段斯予并未在这个价位便开始大量抛售,他觉得价格应该会再涨,最高点应该是在二十五两左右。
就在段斯予正安静地等价格再涨时,一个意外又不那么意外的人来前来找他。
林婉。
柒南茶楼掌柜。
“有些日子不见了,婉掌柜。”段斯予笑得很是亲切的样子。
林婉却冷冽着脸色“段先生,我不是来与你叙旧的,想来你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浪费时间和我说废话吧?”
“婉掌柜爽快人,不知婉掌柜前来何事?”段斯予也不气恼她的态度。
“我受沈姑娘之托,前来找你购买五千斤清雪草。”
“当然可以,不知你们的出价是……”
“十二两。”
“婉掌柜应知,目前市价最低十五。”
“那是零售价。”林婉冷笑,“段先生也是生意人,难道不准备做批发生意了?”
“请细说看看。”
“你手中的铺面不过六间,就算再设棚立点,也无法在短日内一时间倾销这么大的囤积量,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出货,我们多处分售,这也正是你所期待的,不是吗?”
“不错,婉掌柜依旧思路清晰。”
“不是我,是我们姑娘说的。”林婉却道,“这些话也是她告诉我的,她还说了,此事兹事体大,必会惊动朝庭,这也是你们的目的。所以你的想法是要将沈姑娘一并拉扯下水,只要沈姑娘的柒字号铺面参与了此事,待到朝庭怪罪下来,渊王爷必会一力相保,你也就可以顺势脱身,不会因此事获罪。”
“沈姑娘……极为聪颖。”段斯予眼中露出赞许的目光,“十二两的价格我可以给你,但有个条件。”
“说。”
“半个时辰之间售完。”
“你在逼更多的人参与此事?你要让整个京中所有的商户都参与进来,与你狼狈为奸?”
“有钱大家一起赚,不好吗?这等发财的机会,我不觉得,其他的商户会愿意放过。”段斯予微微微首,“相反,你若是断了他人的财路,才会犯了众怒。”
林婉实难想象这世上竟有段斯予这般自私歹毒之人!
她咬咬牙根“好,我答应!”
“一手交钱。”
“一手给货。”
“成交。”
五千斤的清雪草,在林婉的规划下,极快地分发下去到各大铺面,此刻不论是哪个铺子,平日里是卖衣服还是卖首饰,此时无一例外都在卖清雪草。
在沈非念的授意下,十二两一斤进回来的清雪草,以八两的价格卖出。
二夫人听闻此事后,冷笑不屑“她倒是爱扮圣人。”
“有什么不好的吗?”段斯予微冷着眼色看二夫人,“她以八两的价格卖出,大家就都会知道她那里的药草比我的便宜,都去她那里买,寻常百姓就不会来我这里白白花高价砸进血汗钱。至于亏的那四两,是她仔细算过的,我也帮她算过了,是目前来说,她可以承受得起的亏损。”
二夫人被骂得不解,“但商者不是为了赚钱吗?段先生你这么做,不也是这个目的吗?”
“不错,你说得对,但当你在做一件伤害他人利益之事的时候,不可对挽救此事的人冷嘲热讽。沈非念此举是愚,但没错,甚至,她的确称得上一声圣人。”段斯予的手指点了点二夫人,示意她最好不要对沈非念的行为指手画脚。
她不配。
远远不配。
嘴上这么说的段斯予下手可没有半点含糊,林婉再来找他的时候,他坐地起价,十八两一斤出三万斤。
林婉痛骂段斯予卑鄙小人,犯此恶行必遭天谴,但还是不得不含泪买下。
段斯予笑而不语。
此时距离第一个死在柒伤泉的人毒发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了,真正需要大量用到清雪草的时间,却正好是后两个时辰。
因为那时候,才是全面大爆发的时间段。
到那时,他们所需清雪草的数量,将是一个恐怖的数字,哪怕是自己这里的存货都不够她用的,届时自己不论用什么样的价格卖给她,她都必须接受。
这将是他给沈非念上的第一堂课——商人是不能讲良心的。
但沈非念的人,久久未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