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中有不少人不怕事大,他们都非常想知道,自己造出来的这个大东西,到底能不能上天。
只有徐铉的死活,谁管他,再说这不是他自找的嘛。而且下命令的可是齐王殿下,出不了大篓子。
赵德昭一言既出,工匠们立刻就把手里的绳子放开。
原来藤篮两端各系着一根长达百丈的粗绳子,此时羊皮大气球的球体早已经灌满了热空气,绳子一放开,巨大的球体立刻腾空而起。
哇!
喔!
“居然真的飞起来了!”李煜惊讶道。
“这东西还真能上天啊!”宫学弟子们惊呼。
“殿下!咱们成功了!”工匠们也欣喜若狂。
然而没人注意到,藤篮上正滴下些来源未知的液体徐铉吓尿了。
世界第一上天人的第一次上天,居然吓尿了。
其实藤篮一升空,徐铉也一直在喊,只不过地面上喊得人更多,所以听不到他的声音罢了。
他万万没想到,赵德昭居然真的敢让人放绳子升气球。
此时后悔不迭啊,装逼装大了,然而现在后悔也晚了。
地面上的人,在最初的一片惊讶之后,看着越升越高的大气球,却都一个个的担心起来。
这东西飞上去了,还能下来吗?
热气那么多,会不会越飞越高,或者越飞越远。
火苗那么大,会不会把羊皮烧穿,徐铉会不会掉下来?
更多的人开始担心赵德昭。
能造出那种神奇马车,又能造出这种上天大气球的赵德昭,会不会因为徐铉被摔死,而受到皇帝的处罚呢。
在所有人的兴奋、担心、疑虑中,赵德昭却是一直沉稳如初,仰望天空,不时让工匠们报数字。
“三丈!现在四丈……四丈五!”
原来两根粗绳上都刻好了尺度,精确到寸。
报多少数字就是升起了多高。
“十二丈了……十五丈!”
“殿下!二十二丈!现在是……二十五丈!”
原本庞大的气球,渐渐没入空中,变得越来越小。
“居然能升的那么高!”
“殿下!差不多就行了!放徐铉下来吧,他会吓死的。”
赵德昭不为所动,继续让工匠报数字。
“二十八丈!”
“三十丈!”
“三十三丈五!”
“三十五丈!”
这个高度,已经达到前世的百米高度了。这是他第一次试验的心理高度。
赵德昭点了点头,“可以了!收回来吧!”
于是,在最高值三十六丈的高度上,热气球被慢慢收回。
十几个工匠用力拉动绳索,把半空中看上去已经很小的羊皮气球拉回来。
“喔!真的能收回来!那以后大家岂不是都可以上天看看!”
“能回来就好!徐先生怕是吓得半死了。”
“殿下!您可真是太了不起了!能飞又能收,下次我也想上天去看看。”
众人热闹的议论声中,热气球终于回到地面,工匠们手脚麻利的扑灭了燃料箱的火焰。
热气消失,庞大的气球开始逐渐萎缩。
众人抢到藤篮边,扶出脸色惨白的徐铉。
徐铉双目紧闭,脸白的跟白纸差不多,浑身抖个不停,衣襟也湿了一大块。
“徐先生!这一番上天,滋味如何呀!现在你还觉得奇技淫巧永远也比不上儒学嘛?”
徐铉把他的话全都听在耳中,但是心悸未消,不敢回答,也不能回答。
事实俱在,再辩就是胡搅蛮缠了。
而且他也怕齐王一怒之下,再把他送上天去,不收回来了。
于是索性闭目不语,权当吓晕未醒。
不过其他人早就看出他眼皮翕动,明显是装的。
这时也没人揭穿,赵德昭命人把他抬下藤篮。
“王兄!这个热气球真是个好东西,可以用来载人上高山之巅,可以飞越敌国,向下面纵火放箭,还可以……”
“你别说了!你是看到飞天了才想的,王兄可是造出来之前就想到你想的了!”
大家围住赵德昭,说个不停,原来每个人都有个遨游海外,畅游天际的念头。
赵德昭笑道,“可惜我们这里是陆地,如果在大海之滨,海上多有鲸鱼,用鲸鱼之皮做气球球体的话,更轻更韧,可以装更多燃料,载更多人上天,也可以非得更高更远。”
“而且鲸鱼之油也可以拿来做燃料,比这个更禁得起烧……”
一番话让所有人都对大海,鲸鱼,充满了各自的想象。
“当然!若想完成这些,光靠想是不行的,还要强健自己的体魄,提高自己的见识,我这些知识,也都是收复南汉时,听南海异人说的。”
“听了王兄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啊!所以王兄,读圣贤书难道真的没用嘛?”
有人情不自禁就问出了这句话。此话一出,大家尽皆默然。
原本这种话算是大逆不道的,在儒学统治的宋朝,比之隋唐还要更加推崇孔孟之道。
由宫学弟子亲口说出,更加的问题严重。
然而却无人开口反驳。
在苍白的教条面前,羊皮气球上天这件事无情的打脸了圣贤之学。
此时就连徐铉也张大了耳朵,想听赵德昭怎么回答。
“其实儒学也是大有道理的,儒学和发明创造,并不互相矛盾。一味的排斥奇技淫巧,也不符合儒学原本的思想理念。”
“《礼记-大学》中就有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的说法。想要知道最高深的知识,就要先明白事物的原本道理。明白了这件事的原理,就知道整件事是对是错了。”
“刚才我送徐大人上天,就是想让他先体会一下奇技淫巧的东西倒底是不是毫无用处的孩童玩具。他自己真的靠这发明出来的东西上了天,又安全的下来,就说明一切了!”
“我不反对儒学,但是儒学也不是代表了天下全部知识,我的发明创造,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奇技淫巧,用好了也一样可以改变世界,给百姓带来莫大好处!”
一番话,听在普通学生耳中也就算了,但是听在了李煜,李穆,徐铉等大儒耳中,真是振聋发聩,如雷灌顶。
徐铉只觉得自己的眼界似乎开了,对赵德昭也总算是看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