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邸后,赵德昭连午饭也顾不上吃,把自己独自关在书房里,脑子里开始拼命回忆宋朝初年的历史。
不管是大事件还是鸡零狗碎,想到什么就马上写下来,否则日子久了难免会忘掉一些,所以得赶紧的。
他也不用什么毛笔,而是自己动手从书房里的鸡毛掸子上拔了一根鸡毛下来,拿裁纸刀削尖,再蘸上砚台里的碳墨当笔。
特意写的简体字,都记在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上,而且这“鸡毛笔”也很不好用,字写得是歪歪扭扭,乱七八槽,赵德昭相信除了自己之外,这世上没人能看得明白。
这样就很好,以后万一小本子遗失或者被盗,别人拿到手也会跟看天书一样,那就不容易惹出什么难以预料的麻烦。
想着,写着,赵德昭的一颗心渐渐下沉。
按照他回忆起来的宋代历史,赵匡胤驾崩是在开宝九年的年未。
而现在是开宝八年的年初。
也即是说,距离那一场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把自己的人生变成一个杯具的“烛影斧声”之变,仅仅剩下一年多,不到两年了。
而晋王赵光义在朝中、军中,以及东京城内外,甚至皇宫里面,都经营布置了十几二十年,根基深厚,势力庞大,党羽众多。
更要命的是,赵匡胤对于赵光义的如此作为,一直采取默许甚至纵容的态度。
时至今日,可以说,赵光义哪哪都能伸得进手,哪哪都有他的人。
要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经营起属于自己的威望与势力,最终彻底压倒对方,可想而知,谈何容易?
但是自己没有任何退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便是下场悲惨,小命难保。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赵德昭不能不生出一种强烈的紧迫感!
“爷。”书房门外有人轻声呼唤,是钱牛儿的声音。
“进来。”赵德昭很谨慎地合上了记载自己的专属秘密的小本子。
门推开,钱牛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几碟糕点。
“您午饭都没吃,可不能饿着,用些点心垫一垫吧。”
赵德昭这会儿正为自己的前途与命运担忧,哪有心情吃什么糕点,他看也不看,随口道“放那儿吧。”
“是。”钱牛儿把糕点放在赵德昭的书案上,转身告退。
赵德昭忽然一眼瞥见,钱牛儿脸孔上有两处淤青,便把人叫住“慢着,脸上哪儿来的伤?”
钱牛儿目光躲闪,缩着脑袋小声道“回爷的话,是我不小心跌了一跤,给磕着了……”
“那你跌跤的本事好得很啊,再跌一个给我看看?要是能跌得一模一样,那我就信了你的邪!”
赵德昭差点气笑了,钱牛儿脸上的淤青,一看就是特么挨了打的啊!
钱牛儿低着头,抿紧嘴巴,一声不吭。
看见钱牛儿这一副又怂又倔的熊样儿,赵德昭是越发恼火“快说!是谁特么打你了?”
赵德昭是真的很气,这儿是检校太傅府,是本太傅的府邸,你钱牛儿是本太傅的奴婢,老子自己都再不打人了,这府里居然还有人敢打你?而且挨了打还不敢说!
钱牛儿一副被逼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小声恳求“爷,您就别问了,咱们做奴婢的,挨一两顿打没什么的……”
赵德昭气极反笑“挨一两顿打没什么是吧?那行,我现在就叫人把你出去打,先打个半死再说!你怕了打你的那位,就不怕了我是吧?”
钱牛儿这下终于撑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倒,交待了实情。
“是王总管。”
他说的王总管,就是府邸里的总管太监王世杰,相当于是管家,府里所有的婢仆下人,都是归他统领管辖。
赵德昭“嗯”了一声,钱牛儿是自己的贴身太监,在府里的地位不低,除了自己的夫人以外,也没几个人能打得了他,总管太监王世杰恰是其中之一。
对于这位总管太监,赵德昭观感一般,隐约觉得此人面相有些阴骘,不是什么善茬儿,但他料理府中内务也算娴熟稳妥,没出过什么差错。
“王总管为何要打你?你做了什么?”
要是钱牛儿做错了事挨打,那就属于是王世杰管教手下,赵德昭自然是不便插手干涉的。
“奴婢没做什么,是王总管询问奴婢殿下这几天有没有出门去过什么古怪地方,府里近来有没有进来什么古怪人物,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奴婢回答说都没有,王总管不信,以为我是在糊弄他,一气之下就动手打了我两下……”
听到这里,赵德昭不由皱起了眉头。
王世杰怎么突然打听起了这些,难道是最近府里突然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怪事,让这位总管太监觉得影响到了府里的安宁,所以想要弄个清楚吗?
可是,明明没有啊!
倘若府里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不寻常怪事,自己又不聋不瞎,怎么就没有发现半点端倪呢?
这里头一定有名堂!
赵德昭想了好一会儿,仍然百思不得其解,他烦躁地在宽敞的书房里来回踱着步。
穿越后第一天,便要面对前路艰难,风波险恶。
因此,他绝不允许自己身边存在任何的死角,尤其是在自己的府邸里。
经过一面靠墙放置的铜镜面前时,赵德昭不经意瞥见镜子里的人影,脑中灵光一闪,忽然之间,恍然大悟,不由得重重一拍脑门!
“府里近来最明显的不寻常之事,可不就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吗?”
“我在一日之间,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性情大变……好吧,是真的换了一个人。”
“王世杰职责所在,他大概是担心我可能被邪祟缠身之类的,所以才想要弄清楚,我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古怪人物,去过什么古怪地方……”
“我这是身在庐山,当局者迷,居然要想半天才醒悟!”
赵德昭停止踱步,这才注意到钱牛儿未得允准,仍然跪在那里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