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阳的脚步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
无边的寂静,无尽的寒冷,无数的冰针。如今,九幽寒境就只有我一个了。
伯阳谨遵王母旨意,日日都来给我一剑。
日复一日,我竟然开始期待伯阳的到来。哪怕他来,是要对我施以极刑。
在九幽寒境里,身体上的苦痛已经不算什么,最难熬的,是精神上的折磨。
尽管伯阳和这九幽寒境一样冷,一句话也不会和我说,可是他来,我才能感觉到时间是流动的。他来,我才能享受片刻的光亮。
我对时间的感知,全都依赖伯阳。他来一次,就是过了一天。
我怕这昏昏沉沉的脑袋记不住次数,便拼尽全身力气用法术凝了一条细绳。伯阳来一次,我就打一个结。
这具身体,适应性真的很好。时间久了,连锥心刺骨,凿肤穿髓之痛都可以习惯。
我打到第七十七个结的时候,已经可以微笑着,从容的和伯阳打招呼了。
“你来了,今天天气怎么样?”
看着冰剑穿心而过,我的嘴巴也不再因为疼痛而打颤,说话已十分流利。
他没理我。
一如既往,伯阳没有表情,没有言语,行完刑就转身离开。
七十七天里,我问了伯阳七十七个问题。
我问他阳光好吗,有星星吗,下雨了吗,风大吗,能不能带一朵花进来等等等等,尽管他从不回应。
我也从不期待他的回应,我只是想证明自己还活着,而且活的挺高兴。
王母越是希望我痛苦,我越要在这里努力活的高兴,不管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总之话传到她的耳朵里,我要她知道我是高兴的。
我绝不会让王母在我身上看到她想看到的结果。哪怕是有一天死,我也得笑着死。
天地苍苍,王母也该知道,她纵一手遮天,但不是人人都会照着她的意思悲,照着她的意思喜。
人的一生要过好多种日子的,王母顺心太久了,也该换不顺心的日子过过。
许是听到的消息都不是王母想听的,第一百七十七天,她贵步临贱地,亲自来看了看我。
王母鬓边白发一缕,脸上皱纹多了几道。看来惊月的死成功让她体会到了我父王母后死前遭受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
因果报应,理当如此。
这才应该是天道,不是吗?或许王母与我姐姐的死无关,可是纵容包庇惊月,她也难辞其咎。养出这样的女儿,这场苦痛里,她注定不能独善其身。
王母雍容华贵母仪天下温柔敦厚之名享誉四海,不过小道消息说她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只是喜欢送蟠桃装大方。
如今倒是验证真假的时候了。
王母对着我的笑脸脱口便是一句“贱人!”
她指着我,红色的指甲艳如鲜血,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
我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好生无聊。有什么好验的,她能教出惊月这样的女儿,足以说明一切。
“你的脸上怎么能有笑呢?你只配痛苦,知道吗?”
她面目狰狞,咬牙切齿,伸出那可怖的爪子,穿过我的胸膛,掐住心扯了出来。
我的身体仿佛被揉碎了一般,疼的脑子瞬间空白。
待我反应过来,已是血流满地,一时分不清她的指甲是本来就那么红还是我的血染红的。
我低头看向胸前,那里空荡荡一个血窟窿,可是我竟然还没死。
王母捏着我那颗还在跳动的心,扭曲的脸上有些许快意。
她说“越是下贱的命还真是越顽强,都这样了还不死。”随后她又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睁大了眼睛,一把捏住我的脉搏。
“好啊!我猜的不错,你父王果然在死前把南海的灵脉融到了你的身体里。这个老东西,一向心机深沉,死都死了,竟然还筹谋的这么远。”
“你说什么?”
我愣在原地,南海的灵脉……
怪不得父王出事那天晚上,我睡的格外沉。明明那时候因为姐姐的死我彻夜难眠,可唯独父王出事那晚我睡的不省人事。
我曾百般后悔自责,却不知,原来是他故意施了法,他把南海灵脉融到了我的身体里。
接管四海,必须手握灵脉,才能继承大权。
那时大伯暂理南海,父王将灵脉封在南海万年血珊瑚中,说等大伯彻底接管了事宜,就将灵脉给他。玉帝也曾默认这一做法,想先看看大伯的处事能力。
未料灵脉还未给大伯,我们两家就都出事了。
北海龙王接管南海,曾多次寻找灵脉无果。没有灵脉,就不能使南海恢复生机,就没有人会服他。
他差点将我们家翻过来找,不曾想,原来灵脉在我的身体里。
我父王离开的那天晚上就为他的小女儿筹谋好了一切。
灵脉护体,南海不断流,我便不会死。
而只有我活着在南海,南海才能恢复生机。
我的生命和南海是一体的。我如何,南海便如何。
如果玉帝想要南海太平,就只能让我好好活在南海。
我父王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他一早就猜到我一定会找惊月报仇。
他也放不下南海,灵脉交在谁的手里他都不放心,和让玉帝做抉择相比,我父王选择了让自己的女儿来接管南海。
他知道我生在那里长在那里,他知道我和他一样热爱那片海。
自此,我不再是为自己活着。
这些日子,我在这九幽寒境备受折磨,想必南海也是一片惨景了。
“王母娘娘,要把这件事告诉玉帝吗?这些日子南海一直动荡不安,玉帝十分头疼,他可是一直在寻灵脉。”
那个要伯阳多刺我几剑的侍婢,这个时候倒是说了几句管用的话。
“不用,灵脉乃六界四海之宝物,南海龙王那个老东西竟然敢占为私用融到他女儿的身体里,只怕她无福消受!抽干她的血扒光她的皮,我就不信取不出灵脉!”
王母否决了那侍婢的提议,一把将心打回我的身体,她为了完整地剥离龙脉还回了我的心。
我还未从剧痛中缓过来,她便施展法术想从我的身体剥离龙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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