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妈妈见绘春不为所动,脸色就落了下来,方要开口训斥,却叫李太微出声打断了话头。
“金嬷嬷年纪越发大了,母亲那里怕是不能照顾的妥帖,念夏又年纪太轻,尚掌不得事。我思来想去,母亲屋里主事唯有田妈妈最合适。田妈妈既早晚要顶了金嬷嬷的差事,届时我这屋里就又缺了得力的掌事。”
“疏秋与忍冬眼下都在西凉,归期未定。我跟前就只得你一个办事牢靠的,原还想着叫田妈妈这几日把我库房钥匙交与你手里,你既是这般推脱……那便算了,容我再想想还有谁更合适……”
李太微话音刚落,绘春便扑通一声跪下了。
绘春满面喜色,恭敬地给李太微磕了头,涨红了脸道
“奴婢未曾想竟能得郡主如此器重,奴拜谢郡主赏识,只是事关重大,郡主能否容奴婢好好想想”
李太微敛眉,心头波澜微掀。
“无妨,我屋里你先伺候着,过几日再于我说也不迟。”
绘春激动的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李太微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脸对上田妈妈惊诧的目光,她摇着团扇,回了田妈妈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绘春出了院子,一颗心尚还跳突个不停!
她在廊下攥着帕子来回跺步,终是捂着嘴欢喜的笑出声来。
她原还以为,这几日郡主是有意遣开她行事,是疑上了她!谁曾想竟是存了这般抬举她的心思!
那可是重华郡主屋里的一等掌事婢女!便是金嬷嬷的侄女念夏跟前,也要高了她一头去的!
绘春心头一时又甜又喜,两手都有些发颤,来回搓了又搓。
待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转念又想起下晌时半月居那边传来的吩咐,面上的笑容便渐渐淡了。
她紧了紧手中帕子,眼中闪过几分局促,站在廊下思量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脚往半月居去。
李太微歪在贵妃榻上剥着葡萄,见大福进来,便搁下银盘,坐直了身子,问
“如何?她当真去了半月居?”
大福点了点头,蹙眉道
“我亲眼看着她进去,郡主觉得……绘春姐姐不是好人?”
李太微抿唇,神色有些凝重。
许了绘春这般好处,她都不敢当面儿应下,转脸就去了半月居……多半是与薛氏商议了。
绘春叛主,几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可她眼下还不能动她……
李太微掩过眸中杀意,朝大福吩咐道
“你这几日仔细盯着些,莫叫她有机会往云水居里去。”
“明日起叫田妈妈开了库房,衣裳首饰,宫里裳赐的字画物件儿,命绘春对着册子亲自点数晾晒。”
大福鼓着脸一一记下,似是仍有些不放心。
“郡主将人留在自己屋里,会不会有危险?”
李太微如此安排,便是大福较常人木讷了些,也是察觉出几分不对来。
李太微冷笑
“眼下先留在院子里看着,我还有用处。”
大福点了点头
“大福有力气,能保护郡主,不叫歹人钻了空子!”
李太微压下眼底波光,吩咐道
“明日大堂兄回府,你替我跑一趟秋棠院,给二公子递个信儿,就说我有事寻他,叫他得了空就来春园一趟。”
大福应下,行了礼就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郡主,老夫人请郡主去一趟华安堂。”
门外有侍女轻唤了一声。
李太微眯眼,掐指一算,这该来的到底是来了
华安堂内灯火通明,一众婢仆垂首而立,喏喏不敢作声。
李太微提了裙角进门,一抬眸便瞧见李老夫人坐在堂内,手中拄着拐棍,阴沉着脸色朝她看过来,面色比上回她与陆萧打了架还要难看。
孙嬷嬷立在李老夫人身后,抿着唇给李太微暗暗使了眼色。
李太微眸光一转,李老夫人下手果然坐着薛素琴。
她垂首坐在那里,俨然一副受极了委屈的模样,听见李太微的脚步声,这才抬眸,湿润着眼底,别有深意的望了她一眼。
李太微心中嗤笑一声,她原以为这个薛氏是个尚能沉得住气的,也才不过才两三日便告到了祖母跟前。
凭她这点伎俩,前世若是真能设计爬了她父亲的床,那她父亲得蠢成什么样!这丞相一职,怕是早就挪窝了!
那……便只能是他父亲也是存了这份儿心的?可上回念夏还说他父亲为薛氏与祖母起了几番争执,又是怎么回事呢?
李太微敛了思绪,上前给李老夫人请安。
李太微规规矩矩地磕了头,却久久等不到李老夫人的应声。
李太微直起身子,又浅浅唤了一声“祖母”。
李老夫人冷笑
“你如今翅膀硬了,眼里怕是早已容不下我这个做祖母的了!”
李太微沉眸
“孙女不敢,不知孙女做错了什么,叫祖母这般气恼。”
李老夫人怒极反笑,一手指着李太微道
“你会不知情?”
“前些日子你当着众人的面儿撵你表姑走,这话可是你说的?”
李太微扭头扫了薛素琴一眼,明明带着笑,只那目光却如刀刃一般剐在薛氏面上,叫薛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李太微笑道
“怎么?是薛表姑到祖母跟前告我的状了?”
这话说的极是孩子气,却叫薛素琴面上一热,忙道
“不不……郡主误会了……”
“你薛表姑是我请来的贵客!孤身一人在府中住着,寻常你不帮衬着照应也便罢了,竟还出言不逊,言语冒犯长辈!”
“且不说你前几日才与那昌平侯世子打了一架,我不与你计较便罢了!眼下竟又惹出这番祸事来!怎么?你母亲平日竟是这般教导你的?咱们忠勇侯府的姑娘,性子就这般粗莽?”
李老夫人见薛氏白了脸,缩着身子楚楚可怜的模样,便不由动了真怒,出口就顾不上轻重了。
李太微面上笑容就淡了,挑眉道
“我父亲是当朝丞相,母亲是西凉公主,便是祖母您也是一品诰命加身!不知薛表姑在我李家,如何担的起一个贵字?”
“薛氏一门与我李家早已出了五服,她一个大龄未婚之女,在我府上一住就是大半年,孙女也是好心为她薛氏一族的名声着想,祖母也不愿薛表姑日后叫人戳脊梁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