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天气已渐渐不再炎热,皇后凤体也近痊愈康复,仍闭门谢客,免了嫔妃们的晨昏定省,各宫妃嫔也乐得自在,互不打扰,宫中一片祥和平静的景象。
北境军中似有风波,加上西南匪患扰民,皇上忧心朝政,接连数日未踏足后宫一步,足不出太极殿,日日与王公大臣商议,连膳食也是由御膳房顿顿送进去用的。后宫嫔妃虽想争宠,但连想见一面皇上也不可得,别的法子招数自然也是无计可施。
钟粹宫,刘昭仪应约前来,与贤妃赏花品茶。
“贤妃姐姐好兴致,每日喝喝茶、抄抄佛经,在这后宫中竟有分出家人的洒脱呢。”刘昭仪娇俏一笑,似是夸奖称赞。
“妹妹莫要打趣我,如今这宫中皇上忙于朝政,皇后娘娘又闭门养病。我们这些做妃子的不做这些闲事,又有什么可做的呢?”贤妃在一旁,用红木制成的木勺舀上茶叶放进盖碗,用旁边壶中烧开的水淋过,蒸汽携带着茶香袅袅上升,沸水反复相沏,而后倒进瓷碗中,分别置于自己与刘昭仪面前。
她品了口手中的茶,“嗯果然是上好的洞庭碧螺春,纤细多毫,卷曲呈螺,嫩香持久,滋味鲜醇,回味甘甜。妹妹,品茶要心静,切勿杂念过多。”
“姐姐沉得住气,我可是辗转反侧,一日不根除隐患,我难道我们就这样在宫中,如此乏味无趣地过日子吗?”
“哦?妹妹进宫前以为如何?难不成与人斗,其乐无穷吗?”贤妃笑的开怀,似是意有所指。“我们还能在此安然赏花品茶,已是万幸,看看冷宫中的杨才人,连好饭都未必吃得到一顿,妹妹就莫要嫌弃日子烦闷了。”
“我今日来就是与姐姐商讨此事的,半月前,皇后娘娘派人去了冷宫,虽行事隐蔽鬼祟,但还是被我安排留意冷宫动静的宫人发现了。姐姐当时只说切莫心急,等待时机,不可轻举妄动。可近来皇上无暇顾及后宫,皇后又缩在宫中,如此好时机,不可再拖下去了。”说起皇后时,刘昭仪的语气充满鄙夷不屑,与人前的尊重讨好,判若两人。
“妹妹可是寻着什么好法子了?”贤妃力道轻缓柔匀地端起青瓷,托于掌心,几片茶叶在清澈碧绿的液体中舒展,旋转,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芽影水光,相映交辉。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眸色深柔,看着茶叶渐渐沉入杯底。
“盛夏刚过,姐姐莫不是忘了?前日你还提醒妹妹这秋天只怕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要多多饮水才是。宫中每日飘落的树叶,有专人打扫,可冷宫中地处偏避,无人问津,多得是落叶枯树,最是容易发生隐患,比如走水的地方,不是吗?”刘昭仪成竹在胸,对自己的计谋非常有自信。
“呀我那只是对妹妹单纯的关心之意,没曾想妹妹如此冰雪聪明,竟能想到如此绝佳的法子。可冷宫再地处偏僻,无人留意,也是有侍卫把守的。先不说如何走水,正烧了冷宫杨才人所居之处,单说走水之后,侍卫自会拼命救火,救出杨才人,也是来得及的。”
“这个姐姐放心,这半月我早已打探清楚值守冷宫的守卫有两人,日夜轮值。我宫中的女婢,已与其中一人混熟,知晓其每日轮值替换的时辰,只需在那相熟的侍卫轮值时,派我那女婢前往与之言笑晏晏,喝酒作乐。姐姐你的人再偷偷进去只要烧个赶紧,又有何证据呢?”刘昭仪心中算盘清楚,事情是两人一起策划的,那断不可只脏了她一人的手。既然两人已是一条船上的,那只能同舟共济了!
“只怕未必如妹妹所想,这般顺利。”贤妃面露难色,“侍卫当值时,不可饮酒,杀掉他谈何容易莫不如算了吧,反正当初也未留下把柄,杨才人空口无凭,无人信才落得打入冷宫的下场。应该不需担心了吧?”贤妃怯懦的神色,让刘昭仪心中鄙夷,一个个胆小谨慎的模样,身居高位又如何?她早晚要把她们都踩在脚下!
如今,她却还要奉承讨好,“姐姐放心~那侍卫贪酒好色,与我宫中的婢女早已珠胎暗结只需在酒中下些猛药,让他在男女欢好时死的不明不白,谅他上了黄泉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妹妹好本事!以后在宫中可要多多提点提点姐姐可莫要嫌弃姐姐我愚笨无知。”贤妃表情真挚,眼中崇拜之意甚显,让对面的人身心舒畅,受用无比。
“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自从皇上纳了佳妃和虞美人后,咱们姐妹结盟,互为一体,你荣我荣,你损我损,早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妹妹我还盼着姐姐以后在宫中,多多照拂才是。”
“这是自然,妹妹请喝茶。”贤妃亲自奉上茶碗,以高位敬比自己低位的刘昭仪,十分谦逊低卑的姿态,让对方戒心防备尽消。
待林昭仪走时,贤妃恭恭敬敬送至宫门外。而后她回到刚刚坐的位置,用茶夹将茶渣自茶壶夹出,用温水洗净,眼中略显嫌弃之色。而后侧置茶杯于茶船中旋转,以热水温烫后,再放入新的茶叶,一枚枚芽叶缓缓潜沉至杯底,再渐渐浮出,顺着水流的方向摇曳飘送,三沉三浮,茶叶微卷,就像是捏起的小皱褶,取出置于茶盘中。
茶水七浸七泡,香气层层分明。她舀起一瓢水,静静置于桌面,水中涟漪过后,渐渐倒映着女子的黛眉水眼。眼色狠厉,与刚刚怯懦胆小的贤妃,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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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宸宫,院中的梧桐树,红叶飘飘。叶知秋在树下放置了睡榻,茶桌,每日雷打不动两个时辰在树下看书。
秋风习习,最是惬意的时节。
“皇后娘娘,郑公公差人来报皇上今日还是宿在太极殿。”
“嗯,知道了。让郑公公好生照料皇上起居饮食,莫太过劳累,损了龙体。”叶知秋想起什么,放下手中的《淮南志》,问道“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回娘娘的话,果然如您所料:贪酒好色的东西,果然闻着狐狸的骚就五迷三道了。”翠竹心中了然,更是佩服,早先皇后让她悄悄让郑公公安排侍卫的人选时,她还疑惑不解,这时,方悟出点门道。她原还担心皇后娘娘心无城府,在宫中被欺负也没办法给自己讨回公道。如今一看,倒是未必。只是心中仍然不解皇后娘娘贵为中宫之后,为何要如此隐忍?
“嗯莫要放松警惕,这鱼儿咬钩啊,要等它咬实了再起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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