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儿虽不怀疑姜宝玉,却还对当时被抓去司正司的气氛异常恐惧,依旧不敢当面与姜宝玉说明,只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小脚。
大燕民风开化,女子上街做事者,行买卖之事,出席击鞠、蹴鞠、田猎等娱乐活动者也不在少数。
因而女子的脚虽不比男子,却也不算小,也并不以脚大为耻。
一双能够叫林燕儿记忆深刻,当做那人的特征来提及的小脚,究竟能有多小呢?
瞧着姜宝玉不甚明白,林燕儿于是凑到了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很小,约莫只有三寸,是以走起路来不甚方便,行动缓慢,身子也消瘦,常有弱柳扶风之姿。”
三寸?
姜宝玉双眼微怔。
宫中女子,除了五品以下的女官需要着官靴穿命服,会露出脚来之外。
再往上的品级,女官可以随主穿常服,多是盖住脚的。
那人可以随意下江南找个乐师回来,若是宫里的人,就必定不是五品以下的女官,亦不会是嫔妃。
毕竟若能叫人看见脚,三寸小脚这样的奇事,必定会广为流传,姜宝玉在宫里那么久,不会半点都没听过,也没见过。
如此,四品以上的女官最有可能。
可万一此人不是宫里的,只是宫里那人随意找来为了骗林燕儿入宫的呢?
那便如石沉大海,难以寻找了。
况且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人还是否在世,有没有被灭口,都还未可知呢。
姜宝玉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一口说死了。
只得安慰林燕儿道:“前辈放心,下官定会帮你留意,若日后遇到类似之人,必定第一时间找你去辨识。”
林燕儿点头,道:“怎好叫妹妹独自费心?那人虽身份姓名全是假的,可她对音律的理解却是不假,我敢保证,若她还活着,又尚与宫中还保持联系,这次千叟宴,她一定会去。
只要叫我站在高台上,不怕认不出她来。”
林燕儿说的咬牙,姜宝玉却有些替她担心,抚了抚她的臂膀道:“前辈也不必对前尘太过介怀了,都过去了,还是要开始新的生活,别太勉强自己。”
林燕儿却又红了眼道:“话不是妹妹这样讲的,今日皇后虽为我改头换面,赐我新生,但当年那件事却当真是因我而起。
永义皇后痛失腹中胎儿后郁郁寡欢,身体日渐虚弱。皇后娘娘更是差点家破人亡。
这些年我一直活在愧疚之中,片刻也不敢忘记当年之耻。
我们这样的人,虽然身处贱籍,却也有良心,敢担当的。
若不能亲手抓住当年害我之人,一雪前耻,为娘娘与永义皇后腹中胎儿讨回公道,我林燕儿永生难安。”
姜宝玉见林燕儿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多劝,总归这次千叟宴,她和皇后都是有备而去的,只要用心看顾一些,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
聊过了这个事儿,两个人便开始商量流民献艺一事,折腾了一夜,总算初见雏形,接下来林燕儿便投入到给流民排练一事中来。
养济院的大伙儿各行其是,忙的不亦乐乎。
至于赵乾明要查验彩衣一事。
其实姜家成衣铺子早就制好了一批彩衣,按照姜宝玉的吩咐压在库房里,到了千叟宴的前一天晚上,才发到赵府去,给赵夫人查验。
“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做事的?这么晚才把东西送上门,要是万一有个什么散失,咱们连个另行准备的工夫都没有!”
赵家管家正在训斥负责来送彩衣的伯梁。
还是赵夫人叫住了管家。
“行了,没有人家好心帮着准备,咱们得了便宜还不领情的道理。”
赵夫人说着话,还特意看向伯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过咱们也不是随意任人摆布之人罢了,若是这批彩衣真有什么问题,我们赵家也早有准备。
只是这笔账,我们也绝不会轻易过去,伯梁总管也不是第一天与我家官人打交道了,这点道理应是懂的吧?”
“自然,自然。”
伯梁与赵夫人点头哈腰,还亲自将箱拢打开,给赵夫人查验。
“夫人明鉴哪,我们姜典衣自晋升以来,还是第一次接下这样大的皇命,实在是不敢怠慢,用的料子和做工都是最好的,是以才会耽搁了这么些时日。但这不都是为了赵大人的官声吗?
咱们彩衣做的好,不更能显出赵大人愿为皇帝尽心竭力的诚意吗?”
伯梁说话间,赵府管家已经取出一件彩衣来与赵夫人仔细查验,一时激动,还忍不住道:“夫人,这可比咱们先前准备的彩衣,瞧起来好多了。”
赵夫人忙给管家使眼色,示意他闭嘴,自己将衣物放回箱拢,轻笑着说道:“既是我们赵家捐的彩衣,这种程度算的了什么?本夫人还嫌档次低了呢。”
“这——”
伯梁故作着急,忙得上前说道:“夫人,这可是我们姜典衣花重金置办的,如今都这个时候,再要重新做,恐怕来不及吧。”
赵夫人忙得回过神儿来,巧笑道:“那是自然,看在时间紧迫的份儿上,这次就先这么着了。
不过你还是要回去告诉姜典衣,要是她下次还想要这样的机会,必得再上点心才行,可不能再拿这样的货色糊弄我们官人了。”
“是是是。”
伯梁忙给赵夫人赔笑,顺势走到箱拢前头,请示道:“那依夫人看,这时候也不早了,小的是不是就把这些彩衣拿回去,叫明日要进宫献艺的流民们准备一下了?”
赵家管家瞧着养济院送来的彩衣是真的很用心,也放心了不少,听了伯梁的话,就要帮忙把东西装好,不想赵夫人却阻止了他们。
“慢着。”
她说着,自己动手将箱拢合上,按住箱盖道:“说好了要查验,怎能才看一眼就叫你们带走了,这箱东西可是借着我们官人的名义送的,万一你们动了什么手脚,找谁说理去啊?”
“这——”
伯梁看着有些许着急,又有些六神无主。
“那您说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