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的话,小女用的是家传的做法。
处理走俏发硬的毛皮,可用芝硝两份,籼米粉一份、冷水三份的比例化成溶液,将羊裘皮板向上平铺在案几之上,用溶液均匀抹在上面,静置六个时辰,晾干以后再均匀揉搓,皮板便会柔软而有弹性。
因着实操考核时间有限,是以小女只刷了两次,若是能再反复刷液晾晒几次,便能更柔软了。”
许清梦说话时,宋司衣已经命人将材料簿取来,上面记载的许清梦带进来的两件私人材料,正是芝硝和籼米。
“很好,你能有这等巧思,又不藏私,愿意将家传的法子拿出来与我等解惑,本官觉得,”宋司衣说着,又看向身边几位考官,“这是今日看了这么久,最好的作品了,诸位觉得呢?”
她说着,便在许清梦的成绩单上写下一个甲等。
郑司衣自是十分欣慰,默默也给了甲等。
刘司衣也跟着写了一个。
到了崔友雄这里,他自己不写,却叫水寒舟先写,而且心理戏还特别足。
方才听了许清梦的介绍,他也觉得反皮羊裘用来做士卒冬衣,确实合适。
但对于大燕将士来讲,其实并不是最佳方案。
可他觉得水寒舟年纪小,经验尚浅,兴许会被许清梦的言语迷惑,给出这个甲等呢?
如此,他再出面给出正确的评断,打了水寒舟的脸,岂不是既能叫水寒舟认清自己的无知,又能将他赶出兵部,一举两得?
是以水寒舟在给许清梦写成绩时,崔友雄的内心便如锣鼓敲响,好似胜利在握要放鞭炮一般。
他这番心思,旁人无从知晓,但考生之间对许清梦的钦佩之感却是昭然若揭。
“真不愧是许清梦啊。竟能从一开始就瞧出大人们最想要的题眼是士卒冬衣,而且还做的这样好,连我都想给她个甲等。”
“是啊,我要是能有她这么广博的见识,该有多好啊。”
“什么广博的见识?你该说,她有个好师父才是,也不看看她师父是谁呢?”
这话一出,众人便都朝郑司衣看去。
但立时有人想到了姜宝玉的师父,弱弱地说道“照你们这样讲的话,那姜宝玉岂不是更厉害?她师父可是穆尚服啊。”
众人于是又朝姜宝玉看了过来,这会儿她也正瞧着许清梦的作品,内心满满的骄傲,却又隐约有点担忧,毕竟许清梦的法子虽然好,但她却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
可这也怪不得她,她毕竟是官宦之女,进宫之前,必定没有太多机会往民间走一走,体察民情的,能做到这样,其实已经很好了。
众人瞧了一会姜宝玉的作品,便将方才的念头打消了。
“姜宝玉是肯定没戏了的,她连兽皮都没有。”
“是啊,我刚瞧了一眼她用的材料,竟然用了木棉,谁不知道木棉是最差的保暖材料,且因着里面的棉籽很难去除,穿在身上极其不舒服。
一般只有穷苦百姓,才会用木棉做冬衣。
就算她做的是士卒冬衣,谁又敢给征战沙场的将士们穿这样劣质的冬衣呢?”
听到这话,大伙儿也都开始为姜宝玉惋惜。
好好的一个尚服之徒,竟然因为时运不济,落得这般下场,所以说任你前面再风光又有何用?
一朝行差就错,任你前面万般好,也都是不好了。
“出来了,世子的分数出来了!”
经人这么一提醒,众人又都朝水寒舟给的分数看了过去。
竟然是个乙等!
“怎么会?”
而就在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时候,崔友雄也给了个乙等。
而且崔友雄还有点纳闷儿,怎的水寒舟这小子这么开窍,竟然也想到了那里吗?
连续两个乙等出现,许清梦实在不敢相信。
她自问已经尽了最大努力,选了她能想到的最合适的材料,就连三位经验丰富的司衣都觉得她足够争取头名,如何这两位外来的考官只给了她乙等。
她感觉自己的专业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不公。
“大人。”
她忽然叫住了正准备去往下一个考生那里的水寒舟和崔友雄。
“小女能问一下,我为什么只能拿乙等吗?还请大人指点一二。”
三位司衣同时挑眉,其实方才看见水寒舟给出乙等的时候,她们的惊讶一点不亚于许清梦和在场众人。
这会儿许清梦替她们问出来了,她们便都齐齐看向了水寒舟和崔友雄。
崔友雄这会儿却当起了缩头乌龟,也跟着瞧向了水寒舟,毕竟他也想知道这小子是真的懂还是单纯的不喜欢那个作品。
好在水寒舟也没有推脱,转过身来,对着许清梦说话时,也很温文尔雅。
“羊裘确实廉价又保暖,也很适合做士卒冬衣,是以你的方案并没有问题。但是,我大燕不产绵羊啊。”
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
水寒舟说完这话,身边几位女官立时豁然开朗,跟着他一道走了,就连崔友雄也无话可说,跟在后头走。
可许多考生和助手小宫女都还蒙在鼓里,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莲儿就是其中之一。
水寒舟一走,她便立即来到许清梦身边问道“清梦姐姐,世子方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既觉得你什么都好,作甚不给你甲等呢?”
许清梦这会儿却已经茅塞顿开,心服口服,捶胸顿足地自言自语道“是了,我只知羊裘廉价合理,怎么竟没想到这一点?
我大燕地处平原丘陵地带,多农民而少牧民,更不盛产绵羊。
想要那样大批量的用羊裘制作将士冬衣,必定要与盛产绵羊的秦国买卖。
军衣作为战略储备,又岂可受他国掣肘呢?”
许清梦这样想着,便再不纠结那两个乙等之事,而是又重新回到案几边上,思索起能够替代羊裘的合理方案去了。
弄的原本还想安慰她几句的郑司衣,也忍不住笑着摇头。
她的这个徒儿啊,果然不会叫她失望。
考官们离了许清梦,很快就来到了姜宝玉这边。
瞧见姜宝玉的案几上连件兽皮都没有,后宫尚服局的宋司衣便有些替她惋惜。
“你不是第一个完成文试的考生吗?怎么连一块像样的兽皮都没有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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