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至,电闪雷鸣,姜宝玉在一场噩梦中惊醒,道了一声“姑婆”。
“宝玉姐姐,你怎么样了?”
阿芒紧张兮兮的,立时上前来摸姜宝玉的额头,烧已经退了,脉象也是好的,她便放下些心,端了桌上的吃食来。
“这是姜司衣托外面的人送进来的,说是你喜欢吃。”
姜宝玉偏头看去,竟是明月楼的红豆糕。
她想也没想就拿起来吃了,却是囫囵吞枣的一整个咽下,根本不像是在吃,而只是为了饱腹,自是连半点味道也尝不出来的。
但好歹有东西下了肚,她的脑子也终于开始运转起来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阿芒?”
阿芒生怕姜宝玉给噎坏了,忙拿了水过来给她顺顺。
“刚过了四更,再过一会儿,也该起身了。”
姜宝玉听了,也跟着朝窗外望去,接着问道:“我姑母她们呢,该是已经回去了吧?”
“嗯。”
阿芒想着昨天姜宝玉晕过去,姜元慧和姜宝银也跟着好生着急,忙前忙后的样子,便也不怎么恼她们,点头道:“送来了这个红豆糕,便就都回后宫尚服局了。”
说着,她还一双小肉手握过来道:“昨晚你睡着,清梦姐姐也来过。她说叫你不要担心,雨花姐姐一定会努力考取女官,成为你的力量,叫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姜宝玉却没怎么听见这句话,而是当即下了床,胡乱穿了件衣裳就要往外走。
阿芒急着将人拉住道:“外头还下着雨,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我找皇帝去,刚刚我梦见姑婆不太好,我得在她身边陪她。”
“你这又是何苦呢?”
阿芒死抓着姜宝玉的手不放,苦苦劝道:“我们这样的宫女,能够让你像昨天那样体面送姜尚服出去就已经是上殿开恩了,又怎会让你这会儿出宫?
宝玉姐姐你醒醒吧,皇后娘娘已经厌了姜尚服,她不会再照拂姜家了。”
“就是因为皇后这样,所以才要去找皇帝,毕竟我姑婆是皇帝身边伺候的人,我不去找皇帝,怎知他对姜家的态度到底是怎样?”
姜宝玉说着,把阿芒手一甩道:“你就别拦着我了阿芒,总要让我去试一试。”
“我不是要拦着你,外头雨下的这么大,你如今还病着,总要带把伞去吧?”
阿芒说着,便开始在姜宝玉的屋子里四处找伞。
姜宝玉却只看了她一会儿,便转身跨进了瓢泼大雨之中。
既然要上苦肉计,便是越真越好。
打伞?
不能够的。
姜宝玉自然进不了皇帝寝宫,只得在飞霜殿门外跪着。
四更天里,本是皇帝要起身上朝的时间,但因着昨夜太史局的郎中来报说今日有暴雨,皇帝特意免了大臣的早朝,临时休沐一日。
难得与皇后一道打算睡个懒觉。
但宫人们却已经起身,准备随时伺候了,徐尚宫更是早早地就领着六局女官在门外候着。
女官们都穿暗红色命服,配官靴,头戴貂蝉冠,身边一排墨绿色的油纸伞立在廊边,也是别致景象。
听到殿外的声音,女官们都纷纷朝姜宝玉这边看来。
如碎石坠落一般的大雨中,姜宝玉只身一人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一句一扣。
“奴婢御用尚服局小宫女——姜宝玉,恳请大家准许奴婢代大家出宫与姜尚服问疾,以全君臣之义!”
眼下才不过孟春之季,第一场便是如此暴雨,打在身上,刺骨之寒。
姜宝玉这会儿已全身湿透,说起话来声音都带着颤抖,她却仍旧不住地扣头,重复着那一句话。
“奴婢御用尚服局小宫女——姜宝玉,恳请大家准许奴婢代大家出宫与姜尚服问疾,以全君臣之义!”
女官们在殿前听着,纷纷皱起了眉头,有为姜宝玉担心的,也有为自己担心的。
“胡闹!姜尚服不过一个正五品女官,别说她是被皇后娘娘赶出宫去的,便是荣誉致士,也没资格叫皇帝派人去问疾。这孩子她怎么敢?”
“就是,真叫她这样闹下去,吵醒了大家和娘娘,大伙儿都吃不了兜着走!”
立时有人瞪着陆司宝道:“到底是怎么管教下面的?还不快领人拉下去?”
陆司宝这会儿也恨死姜宝玉了,当即咬牙切齿,撑了伞就要去拉人。
徐尚宫却把她叫住了。
“行了!你便是要去,也该是和那孩子一道跪着,怎还能去拉她走?”
说完,她又用余光警示了一眼其他人道:“我等虽然官位卑微,却是近身伺候皇帝之人,算是皇帝身边人,姜尚服更是在宫中服役三十年,伺候了两代君王。
她与皇家之间的情分,岂能按常理论断?
问疾之事若是皇帝有意忽略便罢,若是皇帝一时忘了,我等未尽提醒之责,到时皇帝想起来,又该如何论?”
徐尚宫说完,又朝姜宝玉看了过去,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叹着气道:“放着吧,起码这孩子比我等敢担当。”
飞霜殿外这般光景,在里间的凤仪女官林蜜与御用总管天一早就报到了水漓歌耳朵里。
“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好孩子,像本宫。”
水漓歌来到窗边,将窗子稍稍推开一道缝隙,立时有夹着泥土腥气的冷风吹进来,叫她的玉雪香肩感到丝丝凉意。
“娘娘小心身体。”
林蜜当即要上前去关窗,水漓歌却伸手阻了。
虽说姜宝玉是在飞霜殿门外跪着,但飞霜殿可大着呢,从大门到水漓歌与皇帝就寝的这道寝门,一共隔了九道门。
水漓歌能听到姜宝玉的声音才怪。
可她却好像真听见了似的,甚至还能看见姜宝玉在瓢泼大雨中跪地恳请的模样。
叫人心疼,总想动恻隐之心。
可她如今是大燕皇后水漓歌了,早过了耳根子软,做事犹豫不决的年纪。
“放着吧,不用管她。”
这边皇帝也醒了,水漓歌便叫林蜜宣外头候着的女官按次序进来伺候。
等到了尚服局,瞧见来的又是陆司宝和郑司衣时,皇帝下意识便皱了眉。
“姜尚服近日好似十分懒怠,怎的连着三日不见她来了?可是嫌弃朕这几日太过忙碌,未赏她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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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章,大家四点之后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