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东锦艰难的从马车上下来,他自己能感觉到热流从肩胛向下了,还是咬牙由小厮和车夫二人扶着下了车,站直了,又是一副稍显体弱的翩翩佳公子的仪风。
“七郎看起来还好,洛家庄看来也不算什么龙潭虎穴!”
曲兰亭满是笑脸的迎出来,并没有出乎裴东锦的意料,但是他能丝毫不脸红的上来寒暄,提起洛家庄,真让裴东锦佩服,他当时要不是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还会毫无顾忌吗?现在是---知道自己没有死,开始怀疑当时自己的动机了?
“来来,我看看,我看看---这也挺好的呢。”
说话间,一只手上来,就要按在裴东锦受伤的肩胛上,身手迅速,要不是他早有准备,真的躲不过。
“世子客气,下官没有下拜帖贸然前来,不敢受世子迎出来,世子请!”
“我去洛家庄也没有和你打招呼,都是年轻人,迂腐的上下关系不用,都用兄弟相称即可,就像你和柴小郎,咱们认识的时间比他多,走走,我得了一饼好茶,你进来尝尝。”
他反复提起洛家庄---裴东锦不动声色跟着往里走,尽量不让自己伤过于明显,曲兰亭定然是有别的打算,那么柴溪---那自己先借机行事,这饼茶---尝尝又何妨?
他本是从容一下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曲兰亭如此表现表面是印证他的嚣张,可实际上恰恰是说明他的自信,或者说是有恃无恐,这个侍---应该说是势,势力的势,眼下最大争夺就是杭州的一注大财,哦---他似乎想通了五六成。
那个区府会长,现在站出来攻击自己和柴溪,和景福王去谈条件,表面上是受二皇子一党人的指使,来杭州抢夺肥肉,可实际上如此明显,反而没有什么可信度,他自打从新来过,就不听告诫自己,不能以为有了前一世先知的先手儿,就理所应当的以旧印象为前提去思考和处置问题,这样轻则功亏一篑,重则丧命,要打破印象,也要细细从细微处下手,思考谁会收益。
比如这回,区东家确实和二皇子一派官员有姻亲,有牵扯,也有不好互通有无的地方,在上一回也被景福王收服,成了他登基时候的主要财力支撑,可是这一回看来---这个区东家,并不是自己想象的简单,打破这个印象的前提---曲兰亭不离开杭州,要不是盯在源源不断的银子上,他也实在想不出有别的,更能让他重视的东西。
要说改变杭州官场的格局---完全没有必要,劳德彰是只手遮天,可是杭州的人事之复杂---改不改的,根本不再现在,那是改天换日之后自己要做的,那么柴溪---不能提了。甚至不能让曲兰亭意识到,他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了。
“世子既然如此热情,裴某就却之不恭,不过嘛---下官受伤有些重,怕是不能多饮茶,以免坏了药性。”
说是受伤重,裴七表现的更轻松些,空城计总要唱一唱,他更在曲兰亭身后,不忘余光扫着这座位置奇怪的别邺,劳德彰的别邺,这个时候他还敢呆,并且在明面儿上已经离开杭州府的前提之下,简直是表演。
“哦?是吗?七郎大可不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使眼前立马儿有个宰相位子等着裴兄你---也不必这么拼,你看,如此一来,耽误你自己多少事儿,我还要特意回来看你,你又要特意来见我,两相麻烦。”
两人说着已经被让进回廊,照着这样走,裴东锦怕是撑不到走到花厅,这座园子从大门到花厅的距离,他不用来过,只测算着杭州府为官着遵循的别苑规矩就知道,大倒是不一定能大道哪里去,一路七拐八拐像极江南女子的婉约,可是对于他失血的身体---
“哎,世子教训的是,世子来杭州本为私事,到现在也不得不维持杭州一触即崩的局势,小子无能,少年失扈,本想在翰林院混日子混得好好的,被钦点出来给景福王爷助些牛马之力,怎敢不尽心尽力,至于身体---咳咳咳!咳咳咳---”
裴东锦咳得已经停住不往前走了,站住也停住说话,曲兰亭眼睛微眯,这个裴七确实不好对付,盯住市舶司的多,想到从杭州下手的---也不少,现在---那个姓区的,也不知道和景福王的周旋里,能不能留出个空隙来,自己呢---现在不怕别人察觉他想插手杭州的好处,只怕,有人更得先机,那个二皇子到现在没有动静,根本不可能,即使他消息更闭塞,也该应对出来了,他身边那些支持正统嫡出的,也不是吃素的。
“裴兄都这样了,是我粗心,来人,给裴大人准备软轿,舅舅的副使,我要是敢怠慢了,回去要受责备了。”
应着给妹妹相亲的名头,现在被摆在明处,曲兰亭一点儿也没有被揭穿的难为情,反而对于小妹的眼光儿有了新的认识,单从现在看,这小子---成了他们曲家人也不算辱没了妹妹,再想到后院的傅斯婕,曲兰亭脸上阴晴不定起来,今天自己的筹码比裴七多,要把控好,直到裴东锦不客气的上了软轿,他也没有放松一丝。
区东家带着一众商户从与景福王的对峙里出来,面带微笑,没有走远就被急急追问
“区东家,王爷既然不赞成裴副使的所作所为,说他和柴溪交往是私人交情,是意思是不是要护着咱们,你刚刚怎么不直接说明投靠的意思,他怎么肯,你---哎,还不紧不慢的,要让那个柴溪像洛家一样靠着裴七吃掉咱们吗?”
区东家眼里的恼怒和鄙夷没有一点掩饰,做生意的,只要能做出银子来,靠山什么的---谁靠谁也说不定呢,一个无权无势被派来得罪人的王爷,靠着他?劳德彰倒了,三皇子逃不开干系,可是,要是银子还是流进王家,流进他三皇子府,在劳德彰是灭顶了,在三皇子就是左右手一倒,而对于他区大财东,就是一脚迈进南北通路上第一家的行列,什么石溪阁---一个外来的商行,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接管海运---门儿都没有,自己要给她个大教训,还要---嗯,那些奇怪的菜品,更是赚达官贵人银子最好的聚宝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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