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鹤山山如其名,北山鹤顶峰顶没有植被覆盖的裸露岩石,是一种暗红色,如同将凝固的血,南山鹤尾峰绿树,山上红,倒也是极好的风景,到了秋冬两季,加上满山的红叶,整座山都成了有层次的深深浅浅的红。
裸露的红石与已经变红的叶子交界之处,成了直角的三长排白屋青瓦,让山更有可观之处。只有一面悬崖,从上到下的血红扑下来,如同妖魔居处,远看让山有些恐怖。
也确实是,山上这些匪,自称江湖豪侠,附近的山民都是叫他们匪,与普通的山匪不同,他们不下山打家劫舍,只要是对方不侵占他们的领地,甚至灾荒时有余力会对附近救济一二,与山民也算是相安无事,是他们不与山民有事,按说,山头方圆五六十里都是人家的地,山民是不交租子的租户。
这个叫做尚武堂的寨子所在的山头就是北山,还真是没人敢轻易进来,除了有财路的客人。
上首正中破木头椅子上没有虎皮,一条灰扑扑的毛很硬的狼皮铺在上面很难看,更难看的就是坐在椅子上的人,瘫在椅子里看不出具体身材,从这张大脸和粗得嘟着油的脖子上看上去应该是比较魁梧,他眉毛很浓,眼睛大的出奇,眼球有些突出,右脸到鼻子再到嘴唇中线这道长长的伤疤,从嫩肉颜色看时间不长,上面赫然有着缝针后又拆线的痕迹,上嘴唇胡子成一条直线,下巴无须,这胡子让他显得不那么粗糙了,更有威严和睿智一些。
“两少了!”
说话很慢,声音也低沉,仿佛他这样说了,就能压制住对方。
这可太让他别扭了,石昭说粗声粗气说话并不能震慑别人,只会让人觉得他可骗可欺,这话父亲也说过,祖父也说过,可是压着嗓子说话他真是难受,他就喜欢一声吼,镇不住对方就扑上去,可是怎么会镇不住,他板脸一站就能让人退两步,尤其多了这道疤之后。
左手第一个多岁的男子,虽然也是短衣布服,却坐得笔直,眼睛转得很快,自有一股精气神儿,可他注意力不在客人身上,只瞟着石昭,像要看进他心里。
“祁当家,自令尊就是这个规矩,再说我这活儿,好干的很,文弱商人罢了,后续我有自己人跟上,扫尾都省了,老主顾,两足矣。”
石昭总觉得他加重了“老”字,又威胁的成分,他对尚武堂的了解太少,可对这个客人,只送帖子天功夫,让胡拉和胡穆调查了不少。
老大祁虎踞偷瞄了一下右面的弟弟祁龙盘,对方和他长得相似,却是胡子满脸,虽然不是瘫在椅子上,也是两手的搭着椅背儿,身体舒服的向后靠着。
他可不用压着嗓子说话,他又不是老大,不用拿架子,反而比他哥哥更像老大些。
“田管事,这事要是这么轻松,您也不会大老远来找我们,就您的护院也办了,不是?”
这个不知道是真姓田还是假姓田的管事,哈哈一笑,人都说这尚武堂的老大,自从他爹死后,一直吃老本,看着厅堂的破旧也不算错,倒是这个老二,看着更粗糙些,却藏着心眼儿。
“祁二爷这玩笑……哈哈……我们还敢蓄养私兵不成?”
“这话可是您自己说的,不过,田家富了三代,又贵了一代,护院也不是一般护院,像您说的,生意上的来往,不至于下这么大的狠手,对方要真有来人……”
祁龙盘干笑两声,接了他的老底儿,他说姓田就姓田,那就说田家,把话头儿留给大哥。
他大哥是真接不住呀,也跟着呵呵,呵呵了半天,这才接了一句。
“看,两是少了吧?”
声音比之前的更低沉,后面和下面站着的几个,要不是提前被交代过,非得笑出声来,这老大可不如先前的老大,哎,谁让爷活得太短了。
这一句出来倒是让田管事拿不准了,这祁老大是真傻还是假傻?兄弟两个唱双簧,尤其是看到最末位是个小孩子,更觉这山头败落的不轻,听这话音儿---他大意了。
“你看你说的,我们求个财,怎么就是下狠手!”
局已成,既然老爷指定找的是他们,两银子也好,两也罢,老爷交代,大事要紧!也罢,尚武堂不会黑吃黑,要多少就是多少,这件事办成了,主家平步青云,自己这个小管事就变成了大管事,银子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到时候把身契一赎,真正是自己的了。
祁二当家也没有反驳这个狠手的解释,以免漏出更多其实知道的是皮毛,只听他说。
“尚武堂与我东家两相知,到底多少银子?两位堂主说了算。”
敲定了两的价格,祁虎踞仍然提着一口气,直到把田管事送出议事堂看不见了,他才把看上去瘫得很舒服,其实拿捏的难受的身体摆正,喜悦都快顺着他的嘴流出来了。
“居然真值两!哈哈,以后两年什么都不用干,弟兄们吃香喝辣了。”
水蛇腰的王强比他们更高兴。
“我上个月还答应春梅给制办上一副耳环呢!哈哈!”
祁龙盘无语的看着他哥和老四,有些懒洋洋的。
“老六之前说的对,只要找到了我们,这可不是商争,他主家是干什么的?咱又不是不知道,这回和以前不一样,那时候他们是真求财,自从搭上了苏家,这财还能在他们眼里?怕跟着无尽麻烦,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咱的人手经不起损折了。”
被提及的老六石昭眉头一直皱着,没有跟着他们笑,他坐在末位,谁都没注意他,包括刚才送钱的那位田管事,但整个厅里这五位,他的一席之地,可不仅仅是因为救了祁老大,把他脸上的伤口缝合好。王强极力反驳
“财帛动人心,没听他说嘛,是大财,一注大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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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前,岁的石昭还懵懵懂懂,想着人生三大终极问题,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要做什么?
派去“发财”打斗受了头重伤后,其中一个问题有了一半的答案,他来自于哪里,起码是这具岁的身体来源于哪里?他看向一直保护着自己,没有受到信任的两个护从,看向北方,更笃定了一些。
他岁到岁,在尚武堂里,他得到所有的功劳,包括升了小头目,都属于两个护卫,这样他现在快速晋升不那么突兀。而这三个月,老大和老五领着他们三十多人出去,回来后只有重伤的老大和他回来,再后来,他给山头上增加了来钱的路子,做生意的正路子后,坐在末位椅子上,他已经心安理得了。
“老六!”
走神的他被喊了一声,阳光中带着一丝俏皮的脸,转向了老大。
“二哥说的对,或许,人家祸水东引,银子好挣不好挣先放在一边,我们会成了替罪羊也说不定。”
一直不说话的姜威,附合的点着头,这个老六还有许多让他不能服的地方,但是这回,说的有道理。
“接都接了,白花花的银子……嘿嘿!”王强这一笑细瘦的脸上倒有了一丝红润。
“他们说要收尾,我们就兵分两路……”
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商量起对策。
鹤尾山之南,路边。枯败的野草之后,伏着五,六个人。
“他已经出来了,看样子事商量成了。”
声音很焦急,另外一个明显要沉稳的多。
“局已经做成了,就看谁更快一些,爷不会坐视让他们把污水泼到我们身上。”
“祁家这兄弟两个真是……嗨,会给咱们添麻烦。”
一个蠢字没有说出来,这事,到如今,他们担待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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