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鸿走出寝殿的时候,嘴角的笑意便冷了下来。
只身一人走在长街之上,长街萧条凄冷,似乎连风都带了几分死气。
“主子。”
不知何时,男人的身后出现一个黑衣男子,跪在了他的面前。
顾鸿一袭红衣,停在了原地。
那风卷起顾鸿的长袍,在这寂寥的长街之上,如同游荡的鬼魅。
“说。”
“云周那边一切正常,我们的人已经控制住那里了,云周的国主也已经被抹杀。”
顾鸿的眼中没有一丝情绪。
他微微颔首:“退下吧。”
那人没动。
顾鸿稍稍拧眉,声音冷冽:“怎么?还有事?”
“属下……有一事不明,还请主子明示。”
顾鸿今天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点点头让他继续问。
“我们已经控制了云周国,只要养精蓄锐,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精力,届时,趁着南溪内忧外患,我们再一举歼灭,岂不是更简单?”
“属下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趟季渊这趟浑水。”
他们其实并不缺金钱财力,主子要的八成季渊国库,跟他们现在的储备比起来,也不过九牛一毛。
他并不明白,主子为什么会来季渊,参与到这件事情中。
顾鸿闻言,轻笑一声,嘴角带着几分不明意味的笑。
“国库什么的都是次要,这次来到季渊,是想要借此机会与季渊联盟。”顾鸿声音冷冷清清。
“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如果联盟的话,会多一份保障。”
那手下闻言,还是想要开口问些什么。
“好了,你先退下吧。”
顾鸿大抵是有些不耐烦了,这样对手下说了一句,又抬眸看向远处。
他可是……好久都没见那小丫头了。
--
砚寒清和砚澜跪在龙椅之下,龙位上,砚绍脸色很差,眼中满是血丝。
“此次瘟疫,你们二人怎么看?”
砚绍冷冷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
他或许真的老了。
砚澜眯了眯眼睛,率先开口:“儿臣以为,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将那些已经传染的百姓以及家人全部赶出睦和,集中处理,这样才能尽快保证睦和城恢复生机。”
“皇兄你疯了!?”砚寒清猛地起身,凌厉的眸子瞪着砚澜,“那感染的百姓本就痛苦难忍,现如今还要把他们都赶出去,难道不顾他们死活了吗!?”
砚澜嗤笑一声,眉眼中满是薄凉,“寒清,你还是没长大吗?”
“眼下最便捷也是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将那些感染的百姓以及他们接触过的所有百姓全部集中火葬,这样才能最有效地遏制住瘟疫的延续,”砚澜顿了顿,眼中闪过戾气,“砚寒清,这是最好的方法,不是吗?”
砚寒清的手握得很紧。
他的指骨泛白,眼中满是不甘。
他知道的。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他知道,砚澜所说的办法,是最有效的。
但是……
那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啊。
没有了生机的睦和城,真的还是季渊的国都吗?
砚绍半眯着眼睛,看上去十分疲倦。
“砚澜所言确实有理,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半晌。
砚寒清重重地跪在地上,一个头磕了下去。
“请……再宽限儿臣一些时日。”
--
睦和城的局势瞬间紧张起来。
一边,支持砚澜的势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自己的府邸里贪图享乐,作威作福,浑然不知天地为何物。
另一边,砚寒清派了身边的手下开始着手查探瘟疫的来源,整日不眠不休。
承影站在砚寒清身边,看着砚寒清桌上成山的奏折,半晌终于缓缓开口:“殿下不该独自揽下的。”
砚澜分明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他知道太子肯定放心不下睦和城百姓,将所有的事务和压力都给到他身上,不管成功与否,砚澜都不会有任何损失。
而太子若是失败了,便是失了民心又失了圣心,即使是真的成功了,耗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财力,也得不偿失。
在最后两人的决战中,也绝对不会占优势。
砚澜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砚寒清闻言,只是轻笑一声,漂亮的眉眼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不觉温柔了下来。
“从前,我也曾经这样劝过另一个人。”
那时候,穆如酒一个人接过了季渊昌云城的瘟疫,形势恶劣严峻,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那时也劝过她的。
“穆如酒,这些都不是你应该做的。”
“穆如酒,你不应该独自揽下来的。”
“你就算做了这些,百姓们也不会知道是你的。”
“父皇他们都已经协商过后放弃这里了,你又是何苦呢?”
“穆如酒,值得吗?”
而那时候,少女将军一身盔甲加身,眉眼张扬,咧嘴笑起来的时候,有着一对尖尖的虎牙。
“砚寒清,他们这么说,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到过这里。”
“昌云城的百姓都在努力地活着。”
“砚寒清,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
“上位者不敢兀自剥夺他们活下去的权利的。”
“君子坐而论道,少年起而行之。”
思及此,砚寒清的嘴角带了几分柔意。
“君子坐而论道,少年起而行之。”
砚寒清看向承影,一字一顿,这样说道。
“我非君子,也不做君子。”
少年热烈,她应当很喜欢的。
--
是夜。
顾鸿还没有潜进府邸的时候,穆如酒的长枪便抵在了他的喉间。
月色冷寂,两人站在屋顶之上,冷色的伏月戟映着寒光。
顾鸿一袭红衣,朝着穆如酒挑眉笑笑,眼中没有一丝惧意。
穆如酒冷声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顾鸿轻笑:“来做生意。”
穆如酒白了他一眼,微微皱眉:“顾老板夜闯我府,也是来做生意的?”
顾鸿挑眉:“好歹是多日不见的老友,来了季渊,同‘穆将军’打个招呼罢了。”
顾鸿“穆将军”三个字咬得很紧,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穆如酒冷嗤一声:“顾鸿,我说过吧,我们既然道不同,就是敌人。”
顾鸿低啧,像是有些恼火:“穆将军这话说得简直是伤透了我的心了,我此次拜访穆将军,可是带着诚意来的。”
“哦?”
穆如酒声线扬了扬:“什么诚意?”
“关于此次瘟疫的始作俑者。”顾鸿嘴角勾起一个得体的角度,眼中带着几分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