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
“阿翁……”
穆如酒的目光迎着火红的霞光,半分也不敢移开。
“不要去……”
“不要去……”
穆如酒想要喊出声来的。
但是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雪下得更大了。
那风雪像是钢刀一般打在穆如酒的脸上,像是要将她的脸撕裂。
穆如酒迎着风雪,让身下的马匹跑得更快一些。
“驾——”穆如酒手上的缰绳勒得很紧,手心里勒出了血迹。
那身穿盔甲的老翁就站在霞光之中,身披银甲,动也不动。
忽然,那马嘶鸣一声。
风雪太大了,那马跑得太累,最终不堪重负,躺在了地上。
“唔!”
穆如酒从马上摔了下来。
“阿翁……”
穆如酒挣扎着从雪地里站起来。
土地太硬了。
穆如酒摔到地上,身上擦破了还沾了雪水。
穆如酒统统顾不得了。
她忍着疼痛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向着南城门外跑去。
……
吴老头看着向他冲杀而来的敌军,举着长枪向他们冲杀而去。
他一枪捅入了一个敌军的胸膛,与此同时,另一个士兵刺穿了他的肩膀。
血色飞溅。
那血染红了老头斑白的发,染红了他坚毅的眸。
“啊——”
吴老头大喊一声,生生将那捅进他肩膀的银枪拔了出来。
他一只手握着红缨枪,撑着身子站在雪地里。
而他的脚下,已经是染了血的雪地。
风雪太大了。
遮挡住了吴老头的眼睛。
刚刚的血溅入了老头的眸子,他有些看不清前路了。
他使劲地眨眨眼,就看到更多的士兵举着长枪,向他刺杀而来。
他右手已经提不起来了。
只用一只左手举起长枪,颤颤巍巍地立在原地。
风雪呼啸,吹在老头身上,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吹倒一般。
老头看不清了。
但是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
一声一声。
好像他不理会就不停下来一样。
“阿翁……”
“阿翁……”
谁在叫他呀?
又急又慌,像个没长大的小丫头一样。
他家将军其实也会这样叫他的。
每次开战前,老汉站在城门之上,双手持鼓棒,蓄势待发。
“吴阿翁,为我鸣鼓!”
他家将军手持伏月戟,遮天蔽日,能让天地都失了颜色。
他家将军也是个孩子啊。
那么个小娃娃,连亲人都没有,不哭不闹的,却撑起了南溪一片天地。
只是后来,他们说,将军殁了。
没有死在战场之上,死在了那不见天日的冷宫之中。
老汉想到这里,轻笑一声。
他颤抖地站在风雪之中。
“将军啊,黄泉路远,老汉陪您。”
说完,吴老头一手持着长枪,向敌军冲了过去。
“阿翁……”
“吴阿翁——”
穆如酒用尽全力,终于喊出了声。
她奔到了护城河边。
风雪交加,曙光初照。
穆如酒被风雪晃了眼。
大颗大颗的眼泪便从眼角滚落下来。
有大风吹过,那远处苍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
穆如酒伤了腿,一步一步向着那里走过去。
待风雪散尽,穆如酒愣在了原地。
有谁一身素色衣袍,站在了漫天风雪之中。
他长身玉立,赤手空拳将上前的敌人击退,将老头护在了身后。
穆如酒揉了揉眼睛。
——是寂安!
天晴了。
风雪骤止。
僧人一袭僧袍,双手合十,站在风雪之中。
穆如酒微微愣神。
反应过来的时候,祁君羡已经派着兵马赶来了。
僧人将老汉背在身上,轻盈地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她的面前。
踏雪无痕。
穆如酒看着眼前的寂安,眼中的情绪翻涌。
寂安的手搭在了老汉的脉搏上。
“气血耗尽,所幸心脉未受损,性命无忧。”
寂安的话像是宣判一般,让穆如酒一颗悬着的心重新回到了原处。
江舟和赶来,带着已经昏死的吴老头先去看大夫了。
祁君羡的队伍已经将敌军围了起来,那些军队见势不妙,为首之人准备宣布撤退。
穆如酒的眼色冷了下来。
她提了提手上的伏月戟,向门外走去。
寂安拉住了她的手腕。
穆如酒回身看向寂安,眼神冰冷“和尚,你又要劝我不能杀生?”
寂安有着一双慈悲的眸,他看着眼前冷寂的少女,半晌没有言语。
似乎过了很久。
他松开了抓着穆如酒的手。
双手合十,向穆如酒欠身行礼。
“施主小心。”
穆如酒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但是也并未多想,提了伏月戟便向那些敌军冲去。
她似乎听到身后的僧人说了一句什么。
也似乎,只是低低地念了一句佛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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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首的将领原本是能够逃掉的。
他已经带着军队向后退了很长一段距离了,马上就能到达安全的位置了。
他冷笑一声,眼中还带着死里逃生的窃喜“哼,这望城哪有那个人说的这么危险?还不是任凭我想来就来,想走就——”
将领的话再也没说完。
那一柄伏月戟从几千人的军队中,直直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那力气之大。
直接将他从马上刺下来,那伏月戟便插进了坚实的土地上。
——连带着死不瞑目的将领。
插进了冰冷的雪地之中。
穆如酒的身形有些瘸,她的膝盖刚刚受了伤。
但是她冷着脸,一步一步向着那眼神涣散的将领走去。
她来到那将领面前,一眼就认出了那人腰间的令牌。
穆如酒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云周国?”穆如酒的声音冷得不成样子,她睥睨着被伏月戟插进胸膛的将领,嘴角甚至带着残忍的笑意,“让我猜猜,是顾鸿让你们来的?”
说完,穆如酒又自顾自地说道“啊,不对,你们不认识顾鸿,你们认识的,应该是已灭国的白武国遗孤——顾长生。”
那将领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但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了。
因为下一秒,少女将那伏月戟毫不留情地从他的身上拔出,那将领哀嚎一声,没了生息。
穆如酒冷冷地看着死去的人,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顾鸿……
这是你自找的。
“沐酒!”
一道声音从穆如酒身后传来。
穆如酒来不及反应,便被一个人拉进了温暖的怀里。
周身的温度渐渐回暖,穆如酒呆愣地仰着头,任凭男人将她紧紧裹住。
“祖宗,你行行好,别再吓我了成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