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得那只黑影跃过小桥后,又穿过了茂密的竹林,所趋方向竟与刘赢来时相同,左右弹射之间,不过是片刻,便是已然来到了一户院落旁边,然后脚下稍一运力,便是轻轻弹起,落进了那处院落里面。此院落,却正是暮色阿果的住处所在!
那人脚步之轻,仿佛凌空一般,竟是比起那落花、秋叶似乎还要轻盈几分。只见得他半蹲着身子,一步步走到一处小屋后面,然后脚下轻轻一点,便是踩在了一根微微凸起的木头上面,再用右手食指沾了沾唾沫,朝着那层窗户纸轻轻一点,但见得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听不得一丝一毫的响声。
此时五更刚过,最是常人入睡最深的时刻。
那人随即从后面悄无声息地推开了虚掩着的窗子,然后脚后蹬力,双手往前一伸,便是自那窗子之中钻了进去,再一翻,竟是几乎没有一丝声响的落在了地板之上。这人的轻功竟也不是一般的了得!
但见得这黑衣人进去之后,便是在这房间之中左右张望起来,不久便是把那目光停留在了暮色阿果床头所挂着的一幅画像上面。那画像所绘的乃是一个女子。但见得她白衣如雪,身材婀娜,超然脱俗之下,竟是十分美丽动人,原来就是那副被暮色阿果自九龙塔中翻出来的色目阿依的画像!
那黑衣人眼中掠过一丝惊喜,赶忙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再极为小心地自那床头的墙壁上将那幅画像取下,卷起,然后又往窗子旁折返回去。随之又脚后轻轻一蹬,躬身向前一伸,便重又自那窗子之中钻了出去,然后微微滚了一圈以卸下冲击之力。
“啪!”在那人尚且还蹲在地上还未起身之时,却忽然间见得一只脚突然踢过来,正中那人手中所持画轴,将其高高地踢向了空中。
黑衣人竟是来不及看上一眼攻击自己的到底是何人,只是四肢同时撑地,亦是高高跃起,便要与空中抓住那柄画卷。而与此同时,对面攻击之人,亦是腾空而起,几乎是与他同步同时抓住了那柄画卷。
而那方才踢出一脚之力的人,正是那在打坐之时无意中捕捉到此神秘黑衣人可疑行踪的刘赢!
二人就这么一边各自都紧紧地抓着手中的卷轴,一边你一脚我一拳地相互攻击。不过是从天空中落到地面上的这短短一两秒的时间,便已然是不知出了多少拳脚。
而这拳脚相击时所产生的空气爆裂之声先是惊醒了院落中的大黄狗,惹得其“汪汪”狂吠起来,继而连同那暮色阿果的屋子之中也是亮起了明灭的烛光。午夜中巡逻侍卫们的脚步声听起来亦是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而这黑衣人的武功看起来似乎是还要在刘赢之上,但饶是如此却也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将那幅画卷抢夺到手,更兼又是害怕一不小心损坏了这幅画卷,出手时亦不像是刘赢那般毫无避讳。
眼见地被惊扰的侍卫就要临近,黑衣人似乎是害怕脱身不得,咬了咬牙,松开了手中的那幅画卷,腾起身,朝着那一抹浓重的夜色里伸头扎了进去。
而刘赢又如何会轻易放他走了呢?握紧手中的画卷亦是往前跟了上去。可只见得那身前之人左闪右闪,便是已然消失了踪迹。刘赢自知武功不及他,也是不敢深追,皱了皱眉头,也是折身返了回来。
“阿木哥!”
“小王殿下!”
暮色阿果并那一班巡逻的侍卫看见刘赢手中握着一柄画卷走过来,俱是围拢过去。
“阿木哥,这是?”暮色阿果望着刘赢伸手递过来的柄卷轴疑惑地问刘赢道。
刘赢却是并不答她,只是说了句“收好。”之后,便又是转过脸,正对着那一班巡逻的侍卫道:“大寨中混进了不明身份的刺客,或许已经离开了大寨,但是以防万一,你们还是要组织足够多的人员进行搜查,重点在湘妃竹林和木拱桥方向。另外,将这件事立刻通知给大王!”
说完,刘赢便又挥了挥手,朗声吩咐道:“快分头去做吧!”
那班侍卫听闻,无不拱手应道:“遵命!”然后转身退去。
看那样子,竟是没有一个人还将他当做是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
夜依旧静谧,只是那眸子中倒映出的原本恬静安详的画面,此时在刘赢看来,却是忽然间就多了那么的一丝阴森鬼魅之气。
……
这晚,刘赢竟是一宿没睡,只是又点着灯,伏在暮色阿果房间里的桌子上愣愣地瞅了那幅画像一宿。
夏日的夜总是太过于短暂,星辰褪尽后,东边的一角开始露出了微微的曙光。犬吠声与鸡鸣声在寨子之中交相呼应起来。
暮色阿果惺忪着睡眼自床上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视野中迷迷糊糊的刘赢。“喂,你一宿没睡呢?阿木哥。”暮色阿果披起一件外套,走下床来到刘赢的身边,轻声问道。
“嗯。”刘赢答应一声,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暮色阿果,皱着眉头道,“我想知道那黑衣人究竟是为何偷这幅画像,只是想了一夜还是想不明白。”
“哦。”暮色阿果闻言也是歪着脑袋,颦着两条黛眉朝着那桌子上摊开了的画像看了一会儿,可亦不过是片刻,便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么做完全是在徒劳。想来刘赢平日里这么聪明的人都想不明白,自己这么一小会儿,还能看出什么天机不成吗?想到此,便也心安理得地去洗漱去了。
刘赢却是又看了一会儿,可终究还是一筹莫展,无奈之下,便也只得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将那桌子上摇曳着的烛火捻灭。站起身,朝着房外走去。
“啊~”刘赢张开双臂朝后伸了个懒腰,长长地打了一声哈欠。
“阿木哥,快过来洗脸刷牙。”只见得暮色阿果朝着石台上的一个木盆里又舀了两瓢水,对着刘赢叫道,“毛巾和药末草在这里,你快来洗漱,我去做点吃的。”
薄雾之中,但见得方才洗漱完毕的暮色阿果肌肤如凝霜一般,天生丽质,额间的刘海儿因为沾上了些许清水而凝成一撮一撮的贴在额头上,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中笑意盈盈。
刘赢的心禁不住跳动了一下。
暮色阿果见他还不是站在那里不动,不禁娇声嗔道:“你还愣着干嘛?快点啊。回我做饭时孬好也给我搭把手。”
“哦,哦。”刘赢在这暮色阿果的一嗔之下才恍然惊醒,连忙顺着那旋梯快步走了下来。
暮色阿果见状呵呵一笑,抄起毛巾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双手,朝着灶台走了过去。
刘赢心里微微觉得有些尴尬,可转念一想凭这丫头的智商想来也看不透方才自己的心思,如此便也重又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地朝着那洗漱的石台走了过去。然后他又低头猛地掬起木盆里的一捧水,朝着自己的脸上泼去。一股透心的清凉感觉霎时间传遍全身,而方才的那股弥漫全身的浑浑噩噩的劲儿此时也是立马便荡然无存了。
“哈,好爽!”刘赢惊叹一声,又“哗哗”往脸上泼了几下,在用两只手掌于那脸上胡乱打了个圈儿,便伸过手拽下晾绳上的一只毛巾,擦了擦。
“不要忘记了刷牙!”暮色阿果的声音又自不远处传了过来。
“是,是,是!”刘赢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然后又取过一只木质杯子,在嘴里漱了漱口,才从身旁石台上的一只光滑石砚中用两根手指捏起一撮粉末,伸进嘴里蹭了蹭。
这灌兜山较汉地多有不同,山清水秀之下,奇花异草自是比比皆是。而这九黎人扎根于此已有几千年之久,对这百草的功效脾性自是知之甚多,由是这草药一科自是极为发达,即使是其平日里刷牙所用,也是各种优良草药磨制而成。刘赢用手指在嘴里又刷了一会儿,只感觉精神气爽,神采焕发,还有淡淡香甜味道在口腔里弥漫不去。
“呜呜~汪!”刘赢只觉得脚下有一只肉团在那里蹭来蹭去,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只大黄狗。但见得它摇头晃脑地望着刘赢,狗眼之中柔情流转,看那样子,讨好之意味竟是极其浓厚。
“干嘛?滚一边去!”刘赢望了那大黄狗一眼,又看了看自己那早已是破烂了一角的衣服,白了那大黄狗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继而转过头继续地刷着自己的牙齿。
“汪~汪~”不料那大黄狗见状闻言竟是霎时间狗脸大变,呲牙咧嘴地便是露出极其凶恶的模样,对着刘赢低低地吼叫起来。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刘赢无可奈何,只得又从那石砚之中又捏起一小撮的粉末草,弯腰撒在了大黄狗面前的青草上面。
那大黄见状这才收起自己的凶狠模样,摇着扫帚一般尾巴,将那草叶上的粉末草混合着其上的露珠,三两口便舔了个精光。
“好了,滚吧。”刘赢对着那大黄狗淡淡地道,想来昨晚那一牙之仇刘赢还是没有淡忘。
而那大黄狗此时嘴里讨了便宜,便也不在乎刘赢的冷言冷语,转过头摇晃着自己身上的那一团肉,到石台旁边清澈的积水里“咕咕”又喝了几口水,便也心满意足地走开了。
“切!”刘赢朝着那团肥肉鄙夷地哼了一声,就好似那只大黄狗鄙夷自己一般,然后又抹了一撮粉末草,塞在嘴里刷了起来。
话说,吃完饭之后,刘赢便重又抄起那幅画像,捧在手里,一边聚精会神地望着,一边在暮色阿果的院落里踱来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