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瑾无语的望着马谡。
此人,对东吴恶意满满!
以前那些旧怨,早在吴蜀复盟时(223)已经约定,一并揭过,双方永不再提。
当时可是蜀汉面临五路大军围攻,主动要求不再提起旧怨,孙权才松口答应复盟的。
如今, 马谡开口“袭荆之战”、闭口“夷陵之战”,唯恐大家不记得往日那些不愉快的旧怨。
而且,救急如救火,东吴都被魏国三路大军围攻了四个月,局势岌岌可危,马谡居然打算三个月内出兵、还只带三千人、还奇袭长安?
闹呢?
诸葛瑾望向弟弟诸葛亮,目带求助之意。
诸葛亮转身对刘禅拱手道:“陛下, 东吴是我盟友, 倾覆之危不能不救, 老臣以为,当着一员大将,发兵五万北伐曹魏。”
“啊?啊,啊!相父言之有理,就依相父之见。”
刘禅一怔,迅速会意:“马谡,朕着你统精兵五万,克日北上,战或不战,你可自决!”
马谡连忙上前领命,而后从诸葛亮手中接过调兵令符,昂首出殿而去。
诸葛瑾连忙上前对刘禅行礼道谢, 而后追出殿外, 伸长着手唤道:
“等等等等, 马将军, 出兵这么重要事情是不是再合计合计?这么快就出发了?不知将军意欲攻打何处啊?”
马谡有些不耐烦的瞥了诸葛瑾一眼:“为救你东吴危局, 我夫人临盆在即, 却过家门而不能入,诸葛大将军莫非还要对我蜀汉如何用兵,加以指导?”
这话说得极重,诸葛瑾有些接不住,连连摆手道:“不不不,马将军误会了,老夫的意思是说,就这么贸然出兵,呃,是不是草率了点?”
“不知马将军要攻打哪里?”
其实诸葛瑾想说的是,马谡最好率军攻打魏国重镇和战略要地,譬如陈仓、长安等地,令魏国不得不立即发兵救援。如此就能迅速减轻东吴方面遭受的压力。
而不是去攻打陇右、上邽、冀县这种无关痛痒的小地方。
马谡摇摇头,语气格外坚决:“我意亲率五万兵马出子午谷,奇袭长安,不知大将军以为比策如何?”
奇袭长安......
一旦魏军有备,于子午谷中设伏,你这五万兵马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诸葛瑾瞪大眼睛,震惊了好一会,拱手道:“老夫祝愿马将军一战功成!”
马谡仰天大笑着离去。
由于蜀汉兵马大多数都驻扎在汉中,所以即使手握兵符, 马谡也需先到达汉中,才能领到兵马。
出来皇宫,马谡带着等候许久的张休和大巫师,三人两马一路向北,行出老长一段路,方向一拐,直奔丞相府。
诸葛亮已在家中等候多时。
一见面,诸葛亮就皱着眉头道:“幼常此去,欲带多少人马?欲攻何处?”
“谡正疑惑不解,故特来请教丞相。”马谡拱了拱手,并未说出自己的打算。
很显然,刚才在朝堂之上,诸葛亮说发兵五万伐魏,只是做给诸葛瑾看的。
蜀汉国策已定,正值发育的关键时刻,怎么也不可能发兵五万,劳师动众去浪费国力。
所以,这道军令,是有水分的。
不能傻乎乎拿着兵符就走。
诸葛亮微微颌首,赞许的看了马谡一眼,沉吟道:“我意出兵一万,佯攻陈仓,以解东吴之围,幼常以为如何?”
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者两万。”
一句话的功夫,就多出来一万人马。
这是好事。
马一万终于升级为马二万了。
不过马谡却大摇其头:“丞相,不需要那么多兵马,若只是解吴国之围,一千人足以!”
一千人?
兵仙韩信都办不到吧!
诸葛亮神色凝重,沉吟不语。
在他眼里,马谡的军事素养依旧很稚嫩,行军布阵一眼望过去全是破绽。他能胜张郃七阵,有各方面的因素和运气,而且这种因素是不可复刻的。
譬如说兽潮、冰雹,山道伏击、偷袭夺城、大水灌城等等等等,这些计策用过一次之后就很难再次出现此类客观条件,即使出现了也很难再奏效。
所以,诸葛亮认为,此次北伐至少要带够一定自保能力的兵马。
一万起步,三万以下。
兵马少了,给不到魏国压力;兵马多了,白白耗费蜀国国力。
马谡想了想道:“我只带一千人,对外声称发兵五万,从子午谷直取长安,待魏国派遣兵马往子午谷防备时,我自径直去取陈仓。”
“丞相且放宽心,那陈仓小城仅有魏将郝昭领千人驻守。我此去纵不能一鼓而下,也定叫其大吃一惊。”
闻言,诸葛亮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好,你速速赶赴汉中,领军北上。对了,建越大道之事,可都安排妥当?”
“都已安排妥当,建越大道现暂由我长子马温统管。另外,以后川中各条道路修缮之事也都由他管,黄袭、李盛二人从旁辅佐。”
诸葛亮犹豫了一下,说道:“幼常,你这是要把马温培养成能工巧匠?此举好是好,但我观其相貌品性,敦厚稳健,或可为将,镇守一方,你真不打算带他从军,培养为接班人?”
马谡摇头失笑道:“丞相,相比将军,我蜀汉更缺的技术人才。况且我还有那么多儿子,夫人又将临盆,想培养接班人那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此言一出,诸葛亮的脸顿时晴转多云,拉着脸提醒道:“幼常,你该上路了!”
“……”马谡恍觉失言,识趣拱手告退。
在诸葛亮面前显摆儿子多。
似乎有些不妥。
方一出来书房,就被一个小不点拦住去路。
小不点三四岁年纪,虎头虎脑,双目炯炯有神。
小家伙叉着腰,费力地仰头看着马谡,鼻孔朝天哼了一声,横在当道,不让过。
靠,居然被小孩子鄙视了!
马谡伸出大手,很不客气的在小家伙肉敦敦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笑吟吟道:“小家伙,你为何拦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家伙又哼一声,抬起小手一把拍掉在自己脸上作恶的大手,扭头望向一旁:“你又是何人?”
“来我家做甚?”
“为何言语无状,气我父亲?”
“哼!”
“……”
这次,马谡是真的切实感受到了鄙视。
这孩子,有点儿早熟,聪慧的有点儿过头了。
马谡蹲下身来,撅着屁股,露出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说道:“小家伙,你信不信我能一口叫出你的名字!”
“我若叫出你名,你放我过去,可好?”
小家伙瞥过来一眼,又哼一声,脑袋转向另一边,奶声奶气道:“不信!”
马谡嘿嘿一笑:“你叫诸葛瞻,是也不是?”
小家伙一愣,叉着小腰仔细瞅了马谡一眼,用鼻孔说道:“你定是从我父处得知我名,不算本事!”
“不算不算,不给你过!”
见小家伙这么可爱,马谡忽然来了逗娃的兴趣,当即笑道:“那你说说,要怎么样你才肯服气,让开去路?”
小家伙皱着眉头,摆出一副小大人的神态想了想,问道:“你莫非就是那马谡?别人都说你料事如神,你若能说出明天是雨是晴,我便服了你!”
“这太简单了!”马谡哈哈一笑,当即花费100点,查询了未来十天的天气预报,然后说道:“小家伙,你且记好,自明日起,十天内将会下两次雨。一次下五天,一次下四天,第六日是晴天。”
小家伙闻言,连忙举起小手看了眼掌中,然后傻了眼。
他小手掌中,写着未来五天的天气情况――这机密,还是他悄悄从诸葛亮房里抄来的。
马谡揉了揉诸葛瞻的小脑袋,起身施施然而去。
小不点诸葛瞻呆在廊下,叉着腰,久久不动。
不远处,书房里,诸葛亮隔窗而望,神色平静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内心中惊涛骇浪迭起。
他日观风云变、夜察星象移,也仅仅只推算出了未来五日都有雨。马谡竟然只闭眼沉吟片刻,就能推演出未来十日天气?
再联想到上次马谡提前十日预备棉衣,反杀戴凌两万伏兵一事。诸葛亮倒吸一口凉气。
嘶~
这是何等手段?
不同于其他人对马谡这两年的变化只是微微惊讶,随后便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就是马谡的本性。
诸葛亮对此是持相反态度的。
他与马谡相交二十年,可谓亦师亦友,对后者的秉性喜好了若指掌。
当初在葫芦谷口,诸葛亮甚至一眼就看出了马谡的异常。
更不用说,马谡如今那跳脱腹黑的性格、稀碎的书法,好色的秉性、及或果断或稳健的处事风格,均与原来的马谡格格不入。
人,不可能在两月间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诸葛亮一开始也曾怀疑过如今这个“马谡”的来历。但却无法参透其中奥妙。
久而久之,见马谡一心向汉,才能均衡,也就息了探究的心思,把前后两个马谡合二为一,当成一个人。
但是今天,马谡的表现令他泛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不是寻常人!
怀着巨大的疑惑和不解,诸葛亮对窗外招手道:“瞻儿,过来。”
小不点回过神,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进书房,来到诸葛亮的膝盖前,仰头道:
“阿父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