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府心中忐忑不定,虽然辩机大师名声在外,是长安城百姓公认的至高活佛,但科考一事,终究是读书人的活计,和佛家箴言八竿子打不着,他所言福源在东,鬼知道是不是信口胡诌的。
李义府出了兴善寺,在门口犹豫了一会,想了想还是听从辩机大师的指引,说不好真的有什么奇遇……
向东……李义府紧了紧衣领,转身朝东走去,兴善寺东面便是靖安坊,前段时间李世民遇刺的地方,再往东便是永崇坊,升平坊……李义府越走眉头皱的越深,一直走到长安城东门延兴门,眼瞅着城门楼子就在眼前,李义府终于绝望了。
“呵,什么大德高僧转世活佛,不过是欺瞒无知愚民赚取香火钱的骗子罢了,自己好歹也是儒家读书人,竟会相信这些……真是可笑。”李义府摇头苦笑,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终于消散。
“莫不是我李义府真的无缘仕途,还是说,真的要委身世族?”
李义府站在延兴门前,满心的不甘,忽而又有些疑惑,“辩机和尚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侍佛以诚,难道自己心不诚,因而没有碰到自己的造化?”
李义府面色略有些局促,朝着四周扫了一眼,见周围并没有太多人之后,想了想撩起衣摆跪下,背对城门朝着兴善寺的方向恭敬的磕了几个响头。
而就在这时。
“前面的娃儿,快点让开,该死!”
一声厉吼远远传来,一辆两驱车架从延兴门外飞驰驶入,等拐过弯瞧见跪在地上的李义府的时候,只剩下不到十米的距离。
“我,尼玛……”
李义府面色骤变,慌不择路的爬起来,却直觉双腿发软,刚跑出两步砰的一声撞在了车辕上,在抛飞出去的同时,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李义府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就是……我的福源吗?”
……
李业自是不知道,自己随口胡诌一句,差点把这位千古奸相给直接送回娘胎。随着李义府离开之后,越来越多的香客蜂拥而至,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兜头扔过来,听得李业脑瓜疼。
就在他烦不胜烦想要偷溜的时候,人群被一行侍卫从中间分开,紧接着一个穿着红缕秀金服的女子走上前来,冷冷扫了一眼李业。
李业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施主,您也是来问询佛理的?”
那女人哼了一声,“坑蒙拐骗的臭和尚,有什么好问的!”
李业愣了愣,顿时有些恼怒,你不问就不问,何故如此诋辱于人,没看见这么多人信奉本大师吗?这般明晃晃砸场子,难不成真以为某这和尚是吃素的?
李业扫了一眼两侧面色凶狠狰狞的侍卫,咬了咬牙。
玛德,忍了。
“施主既然不是问询佛理,那何故闯我兴善寺,有什么事需要小僧做的,但言无妨。”
那女人哼了一声,“听闻玄德大师在兴善寺禅香,我家小姐想请玄德大师去一趟府中,有话相询!”
玄德?
李业顿时奇怪了,既然是不信佛的异类,何故找一个和尚入府?而且找便找了,为何要找玄德这不守戒律的秃贼?
李业疑惑道,“不知府上是……”
那女人仰着头,傲然道,“谯国公,柴府!”
“……”
周围的香客瞬间哗然,不禁有些畏惧的向后退去。谯国公柴绍,可是位列国公的大人物,夫人更是李世民的妹妹平阳公主,儿子柴令武号称长安四少,是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凶名在外。
简单来讲,这一家子都不是好相与的人,撞见了赶紧躲开便好。
李业有些慌,他觉得怕是玄德师叔打断柴令武胳膊的事发了,被这家人找上门收拾了。禁不住连忙合掌做稽,道,“玄德?玄德是谁?我兴善寺没有这人啊,施主是不是弄错了?”
那女人一愣,“没有?不可能!我家小姐可是亲自交代过,玄德正是兴善寺的和尚,为何会没有?”
李业叹了口气,“出家人戒嗔戒怒戒打诳语,这等事,小僧如何敢诓骗施主,若是破了僧戒,佛祖会惩罚小僧的。”
那女人有些犹豫,虽说觉得自家小姐说的不会有错,但出家人的话,貌似也有可信度,声名赫赫的辩机小和尚,总不至于当着佛祖的面胡说八道吧?
“小和尚,我劝你还是好好再想想,我家小姐可是谯国公夫人,更是大唐平阳公主,若是你敢信口雌黄,我家小姐必不饶你。”
李业心里发苦,但还是板着脸一本正经,“施主放心,小僧向来谨守佛理,不敢妄破戒律,小僧可以对着佛祖发誓,兴善寺绝对没有您要找的玄德和尚,恩,您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那女人皱着眉头死死的盯着李业,许久之后冷哼一声,“也好,若是有玄德的消息,务必派人通知谯国公福,不可怠慢。”
“自然,自然!”李业连连施礼,心道赶紧打发走这女人,好通知玄德出去躲一躲,莫要栽在柴家手中。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黑黢黢丑到极致,黑熊一般的人物倒拖着黄铜棍,挤开人群钻进了大殿,横肉丛生的脸上,还顶着大块大块的乌青。
“辩机怂娃竟然躲在这里避清闲,让洒家一通好找!”玄德大喇喇走过来,一巴掌拍在李业脑门上,“洒家今日又捡到了一只摔死的牛,就藏在寺中后院,你且快去处理一下,晚上洒家要好好超度超度这只畜生。”
“还有,记得带上程家的好酒,若是忘了,看洒家锤不死你!”说着,不理会愣了一地的香客,和面色发黑的李业,转身出了大殿。
柴府的侍女眼睛一点点瞪大,不可置信的望着转身离开的和尚,又转头瞧了瞧李业,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阿这……”
“我怎么瞧着这和尚……好像是玄德法师?”
“你看错了吧,辩机大师不是说,兴善寺没有玄德此人吗?”
“……我有些懵……”
那女人一张脸青紫交替,骤然大吼道,“那和尚就是小姐点名要见的玄德,快,抓起来!”
“是!”
“……”
大殿瞬间变得混乱了,你推我搡,一众人直冲殿外而去,李业趁着混乱灰溜溜的跑出来,只觉无地自容。
这算什么?社死当场?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出家人人设,就这么干脆利落的崩塌了?
还是当着辣么多信徒香客的面?
自己躲在后院墙角,悲愤交加,该死的玄德,误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