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斯芬、弗拉特被安置在临近的宪兵团分部。
宪兵团的人细心地准备了干净的衣服,将我们带到接待室后还周到地已经备好热牛奶和小点心。
原本我是和斯芬还有弗拉特一起坐在沙发上披着毛毯等待的,据被命令守在接待室门口的士兵说,他们的队长已经联系到了接我们回去的人。
只是后来我实在是困了,被带到旁边的房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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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装满液体的透明容器底部亮起之前,我从阴森可怖的梦境里逃了出去。
正好被设置在床边的窗户,有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让我再次陷入被淹没的恐惧。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跑向房间出口。
周围一片昏暗好可怕,我要离开这里。
还好门板没有被锁上,轻轻地扭动门把,我来到光线充足的走廊摆脱了让头皮发麻的阴影。
守在门边的是一位金发的女性士兵,见我突然冲出来,询问我需要什么帮助。
脚下刺刺的触感让我冷静了些许。
对了,刚才跑出来的时候我忘记穿鞋子了。
除了女性士兵和我,这里没有其他人。
我想到旁边的房间确认斯芬和弗拉特还在不在这里,恰巧从右边走廊传来的几个脚步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其中一个声音我非常肯定,那是……
我转过身去,正好有三个男人从拐角处出现朝这边走来。
看到那个走在左边身材高大的金发男人,我控制不住地朝他飞奔而去。
“埃尔文先生!”
“林,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埃尔文先生配合我的身高,半蹲下来将我抱住。
有力的手臂搭在肩上的重量是那么清晰真实,宽厚的手掌安抚地轻拍我后背,这一刻我才感觉自己真正从持续了一整晚的荒诞噩梦里彻底逃脱。
“见到埃尔文还能自己跑过来,看来还是挺有精神的嘛。”一个上了年纪却依旧精神抖擞的声音呵呵笑了几声,
“……”
唔……我想起了。
想道刚才和埃尔文先生一同出现在视线视线范围的两人,我害羞地推开埃尔文先生,向他们打招呼,“皮克西斯司令……还有奈尔先生,晚上好。”
“具体情况我已经听说了,之后就交给宪兵团处理吧。”奈尔先生倒是和平时一样,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官方表情。
他往我身后看了眼,“你,带红家的小姑娘回去休息吧。”
“是。”
听到对方应答的声音,我紧张地抓住金发男人的手,“埃尔文先生,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呢。”
就算知道那不过是个普通的房间,我还是十分抗拒重新回到里面。
“他们还在路上,明天去别邸就能见到。我正好在附近,所以就先过来了。”埃尔文先生没有松开我的手,往地毯看了眼后牵起我的另一只手,“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我梦见自己也被装进那些玻璃容器里,差一点就……”
可怕的回忆再次跑出来,在危急情况无论如何都流不出来的眼泪,如今堪比决堤,一下又浸湿我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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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最先来接我的竟然是埃尔文先生。
也没想到,埃尔文先生竟然答应在我再次入睡前都陪在我身边。
“……”
虽然的确很令人害羞,不过真的很神奇呢。□□心脏的黑暗因为埃尔文先生的出现变得静谧而平和。握住埃尔文先生粗糙干燥的手,感觉无论有什么突然冲进来我也不会再害怕了。
嗯,顺带一提,刚才我还特地让埃尔文先生帮忙把被子的四个边卷了起来,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为什么埃尔文先生会正好在这附近?距离晚宴还有好几天吧?”
埃尔文先生刚才拿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所以我能听见包含磁性的低沉嗓音就在旁边响起。
他没有催促我尽快入睡,顺着我的提问耐心回答,“正好有些工作要做,所以就提前过来了。机会难得,也算是给自己放个假吧。”
“利威尔先生没有一起过来吗?”如果利威尔先生也来了,我今晚应该能见到他才对。
“他说反正都能拿到赞助资金,没必要特地出席这种场合。而且这段时间他也有其他工作。”
“哈哈……”
埃尔文先生说话的语气一本正经,偏偏在个别词语的发音上又将利威尔先生的特点学了个十足。这让我觉得很搞笑。
“说起来,你参加了训练兵团吧?”
“嗯?”
“在训练兵团的生验感觉如何?有没有遇到有趣的事情?”
突然开启的话题让我感到意外,但我非常乐意接受这份好意。
“当然感觉不怎么样。”
我不由自主笑出声,将埃尔文先生的手握得更紧,“那里的饭菜都好难吃,训练又辛苦。男孩子们经常打架就算了,有些男生训练完竟然还不洗澡,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在训练兵时期也遇到过这种人,如果是里维大概会忍不住全副武装把他们当做垃圾打包丢掉吧。”埃尔文先生低声笑了,在空气中引起的细微颤动温柔地按揉着我紧绷不肯放松的脑神经。
“难道不是连夜收拾行李有多远跑多远吗?”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哈哈……”
“不过没想到竟然交到了不错的朋友,艾露、萨莎还有让和马可……嗯,他们都有点奇奇怪怪的,所以还是觉得很有趣。”
“你的朋友们知道你是这样评价他们的吗?”
“啊……说起来,这里面我觉得有个人特别厉害。”我突然想起了某个人,之后脑袋里能想起来的都尽是他的事情。
“是使用立体机动装置的技术特别好吗?”埃尔文先生问我,“我记得这个阶段也应该开始接触立体机动装置了。”
“那倒不是。”即使知道埃尔文先生可能看不清楚,我还是要加上动作来向他传达这个猜测到底错得有多离谱。
别说“特别好”了,感觉也就一般般吧。
“既然这样,对方又是什么地方让你觉得‘特别厉害’?”
“那个人以前是住自西甘西纳的,我听朋友说他在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巨人吃掉后还是坚持原本的目标要加入调查兵团。虽然有时候笨笨的还很幼稚,不过目标很明确,为了达成目标一直都很努力地学习、训练。”
我闭上双眼一个劲地说不个不停,睡意渐渐涌了上来。
“我认为这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所以其实也特别喜欢他。”
作为一个人来说,我在心里补充。
“偶尔在自己帮得上忙的地方也会帮他一把,觉得要是他真的能达成目标就好了。”
“他是你刚才提到的其中一个朋友?”埃尔文先生的声音很轻,我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艾露?萨莎?让?还是马可?”
我都吓清醒了,整个人像根弹簧一样坐起来,“不不不!都不是啦!还有,见到他我不立刻跑开就不错了!”
“林,太激动了。这样会更加睡不着的。”埃尔文先生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无奈的笑。
“嗯……”我乖乖地躺回去,接着竟然打了个呵欠。
“居然说立刻跑开,他欺负你了?”
“……”
一瞬间,我竟然很想试试看说“是”,然后看埃尔文先生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昏昏欲睡的头脑实在不允许我做过多思考,“我倒觉得他是那种明知自己赢不了也会冲上去和对方争得头破血流的类型。”
“因为我是这种人嘛……”
艰难地思考过后,我认为需要做一点补充,“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想成为怎么样的人,每天只会浑浑噩噩得过且过,所以每次和那个人说话我都觉得有点自卑。远远看着倒还好,但如果太靠近……”
如果靠太近,就会因为太紧张变得不知所措。
“这还是让人意外。”埃尔文先生感叹道。
但联想到实际情况,我竟然感到了一股愤怒涌上胸口。
“可是那个人偏偏说什么因为受到我很多帮助,作为道谢想要请吃巧克力蛋糕。我又不是为了卖别人人情才做这种事的,而且还说等来宴会兼职后拿到薪水就能请我吃蛋糕了让我觉得压力好大。真是的,不要把钱用在这种地方啊,留着自己花不好吗?想要的东西我自己就能买到手。”
我越说越激动,捂着脸忍不住在床上滚来滚去。
“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啦。”
埃尔文先生突然笑了起来,在我看来完全意味不明。我是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抱歉,我就是觉得很搞……不,没什么。”
“……”
埃尔文先生,刚才绝对是想说觉得很搞笑吧?
虽然我不会因为这件事讨厌他就是了。
“埃尔文先生,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
不存在的闪光在眼前飞过,将刚才的话题翻页。
因为对象是埃尔文先生,所以我就直接问了。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如此,无论我提出什么问题他都会认真回答。
“兵团为什么不采用拥有特殊力量的人让他们为民众工作,而是把人都抓起来杀掉?要是觉得很危险,也可以先让他们到墙外去做试验嘛。”
埃尔文先生没有了刚才的笑意,语气变得严肃,“要将这件事变为现实,在实施过程中会牵扯到很多,最后还要获得政府的批准和王的恳首,但首先裁判所的人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也就是说……”
我思考了一会,可始终只想到一个不知正确与否的答案,“首先需要将裁决所铲平吗?然后将原本属于裁决所的权利交给倾向实用主义的人掌握。”
现在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些。
“居然是‘铲平’吗?”
“……嗯?”
短暂的沉默过后,埃尔文先生提问了,“林,如果是你,觉得要怎样做才能解决裁决所这个麻烦?”
的确,有时候也会变成这种情况呢。
埃尔文先生会回答我的疑问,但更多的是会先反问我,了解我本身的想法。说是解答,其实更像是诱导我自己在思考过后得出答案。
“唔,这个嘛……”
虽然很难,但我还是努力地在脑内开始模拟各种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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