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灵是晚辈的规矩,其实洛容死后,原本是该洛庭文给他跪灵三日的。
不过洛容生前对洛亭阳不错,所以洛亭阳是自愿为洛容跪灵。
洛容的死,越发让韩映秋看到了人情冷暖。
两年前苏月遥的母亲死时,正是洛家富贵鼎盛的时候。
苏家在许州城其实人脉并没有那么好,但看苏家和洛家是秦家的面子上,大半个许州城都来到苏家为苏母吊唁。
而今时今日,洛家处于败势,竟是门庭冷落,少有客来。
也正因如此,所以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都受到了洛家的敬重和大礼。
韩映秋的父亲韩师爷算是来得早的,吊唁之后,便将韩映秋拉去了一旁。他自是不满,自个儿心疼养大的女儿怎能刚刚成婚,连喜日子都没过两天,就要为旁人披麻戴孝呢?
但韩映秋劝说韩师爷两句,韩师爷也瞧着洛亭阳虽坚持为洛容跪灵,但没有强迫韩映秋,只让韩映秋在来人时候做做样子,心下就罢了。
送走韩师爷,洛亭阳瞧着灵堂再无客,又天色已晚,便对韩映秋道“你回去歇着吧,今夜我一人为大伯守灵就是。”
洛庭文是早已哭了晕过去,晚上自是不成了。
韩映秋也没推辞,起身走向了后头,却未去房中休息,而是去了小厨房,打算给洛亭阳准备些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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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厨房中,旁人都已经歇下,金嬷嬷却还在炉灶之前忙碌。
看到韩映秋前来,她抹了额上的汗水,忙道“姑娘可是饿了?老奴准备了姑娘爱用的红枣牛乳,晚上喝了后睡觉,是最安眠的。”
牛乳的香气,已从锅中飘出。
韩映秋对金嬷嬷点了点头“多谢嬷嬷了。还有旁物吗?今夜三少爷要为大伯守灵,我想给他送些小叶。”
金嬷嬷忙转身“有有有,老奴刚蒸好的芙蓉糕,这就给夫人装上。”
韩映秋也给洛亭阳备了一碗红枣牛乳,正是刚走到灵堂跟前儿,却被翠翠一把拉住“少夫人,您看!”
顺着翠翠指着的方向,韩映秋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身影,此刻正进入灵堂之中。
因为熟悉,她一眼就认出,进了灵堂的人是明心玲。
明心玲的身份,本不必为洛容披麻戴孝。但她却自早就穿了一身素衣,显得格外虔诚与伤心。
此刻夜已深,灵堂里只有洛亭阳一人,明心玲却进入其中,很难叫韩映秋不多想。
于是韩映秋走向灵堂的脚步,都轻了许多。
果然正到灵堂的门口,就听到了洛亭阳的声音“明心玲?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明心玲跪在了方才韩映秋跪着的蒲团之上,声音轻柔“洛亭阳,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洛亭阳皱了皱眉,语气十分礼貌“若不是要事,就等明日一早再说吧。”
明心玲自然听出来了,咬了咬下唇,却仍执着“我知道现在同你说这些是不合时宜的。但我想也许这也是个好机会,洛亭阳,你和韩映秋的事情,我是听说了的。”
洛亭阳没有看明心玲,反而目光盯着洛容的牌位“既知晓是不合时宜,便不要说了。”
这话已经有“送客”之意,但明心玲却仿佛没有听到,反而越发坚定“我要说的话,因为问心无愧。我想便是大伯知道了我的心意,也不会怪罪。”
她没给洛亭阳再拒绝的机会,轻叹一声“我知道,你肯在月遥失踪以后这么快就再娶韩映秋,是为了报复周家。”
洛亭阳“……”
明心玲以为他的沉默,是听进了自己话,继续道“洛亭阳,从前有月遥在的时候,看着你那么爱她,我愿意把你让给她。虽然她不懂珍惜,但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如果能修成正果,也是我心里乐得见到的事情。”
听她此言,韩映秋都愣了愣。
亏了她从前还是明心玲最好的朋友,怎么竟是一直都没有察觉,明心玲对洛亭阳竟有这样的想法?
明心玲今日是鼓起了勇气,转头看向了洛亭阳“洛亭阳,我可以等你。”
一个女子能做到这一步,明心玲已然实属不易“我可以和你一起为月遥报仇。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头只有月遥。但没关系,我只奢求一个小小的位置就好,等有朝一日,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你与韩映秋有了结果之后,我只求一个能站在你身边的位置。”
“不必。”
明心玲话音刚落,洛亭阳就拒绝得决绝“多谢你的厚爱,但我们之间不必有这样的关系。”
看着明心玲的眸色僵在了当场,韩映秋也觉得心头难受。
若洛亭阳永远不知自己就是苏月遥,也总有一天会这么拒绝她吧?
明心玲垂眸,红了眼眶“没关系,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我可以等,洛亭阳,我等你。”
她起身,再不给洛亭阳任何拒绝的机会“罢了,我今日要说的就是这些,不扰你。若你何时想明白,随时来找我就是。”
然而明心玲刚走到门口,便和一直站在门口的韩映秋直直对视——
她愣了愣,忽而红了脸,恼愤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韩映秋没想躲,却也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明心玲,只道“站在这里许久了,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
明心玲越发感觉到了羞愤,冷哼一声“竟是偷听人讲话,说来你们韩家也是官宦人家,便教出这般规矩来了不成?”
这话实在是让韩映秋有些恼,正色回道“我大大方方地站在这里,你们也大大方方地在里头说话。怎地就算没有规矩了?难不成是你们在里头,说了什么没规矩的话?”
明心玲张了张口,羞愤和恼怒让她一时气结,不知该如何反驳韩映秋。
她便只能跺了跺脚,推开了韩映秋,而后跑走。
韩映秋无奈叹气,提着食盒子进门,对洛亭阳耸了耸肩“我来给你送夜宵,没想偷听你们二人讲话。”
洛亭阳还真有些饿了,也从蒲团上起身“无妨。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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