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祖头上青筋隐隐暴起。
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贾迎春,你脑子坏掉了还是疯了?你,你—”孙绍祖咬牙切齿,你了半天,却是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倘若在一年前,他一定会把这间屋子砸个稀烂。只是倘若在一年前,他或许也不会因为她那句话而这般愤怒。
迎春见孙绍祖这般生气的模样,心底隐隐有些发怵,不禁退后了一步,声音也低了下来:“我知道你们这些官宦人家的规矩,嫡子出生之前不留庶子,只是,只是你不看在连星服侍你这些年份上,这孩子,终究是条性命,我是不爱见那血腥的事情,”她略停一停,声音一软,忽然带着隐隐的笑道:“你身上这件烂衣裳,怎么还没换掉呢,我明日多做几件给你,好不好?”
这句好不好,前面省略了一句话,那就是留下这个孩子。
孙绍祖哪里禁得住迎春这般软语相求,呆了好一阵,这才对迎春低声道:“我不要这个孩子,一是咱们这样人家,确实都是有这样的规矩,再有,我是怕你,我其实是怕你介意。”孙绍祖急促的将最后一句话说出。
这句话要说出口,实际上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
迎春听了他这句话,脸上马上就变得绯红了起来。
该死的,她为什么要介意。
“这关我什么事,你赶紧给我走,你还想不想要名满京城的二月春李衣匠亲手缝的衣裳了。”迎春说罢,脸上的红潮虽依然未曾退去,却已经伸手将房门紧紧的关上了。
连星站在孙绍祖身后,见他二人言语之间这般纠缠,竟也是呆在了那里。
她知道迎春这样一闹,她腹中的孩子应该是保住了,但她心中,对迎春竟然提不起丝毫的感激之情来。
到底是什么时候起,他这般看重起她来了。
——
至那日孙绍祖离去后,果然就不再提不要那孩子之事。
只是他那日说了两个原因,还有第三个,他没有说出来。
确实就是像满福说的那样,这个孩子来的有点奇怪。
迎春替媚春楼豆娘改那件飞花玉罗锦那夜,是他最后一次同连星同房,以后便再没去过她那,如果这孩子真是那次留下的,为何眼看就该临盆了,月份仍似六七个月一般,再说了,他那次是看着她把避子汤喝下去的,那汤药,从来都不曾失验。
但愿只是他多心,但他又怎能不多心。
迎春自然是不会去在意这些事情的,她此刻的心思,都在宝钗的那件嫁衣上。
她深爱黛玉,同样喜欢宝钗,这种喜欢,一半是来自身体本尊的记忆,另一半是来自李菡菡自己的看法。
宝钗的温和大度体贴,跟黛玉的聪敏灵气清高,一样让她喜欢。
想想宝钗要嫁的夫君,心思实际上是在黛玉身上,她就为宝钗悲哀。
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已经没法改变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书中人的命运,这是自从那天见了北静王以后,她的自信已经被打击掉了一半。
此刻她能做的,就是替宝钗做一件美丽的嫁衣,能对得起宝钗那天姿国色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