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师父讲道的三天很快过去,我在这繁华的流云城中算是玩了个遍。
燕子楼每天去嘚瑟两趟,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吃是一天中第二重要的事,排第一的当然是修行啦。
说来也怪,这燕子楼与那苍岚里一个饭馆一个客栈,本身是凡人的日常所需,可却隐隐透露着些“仙气”。与苍岚里的浮雕不同,燕子楼大门两侧是两句短诗,“风起流云外只待燕子来”,苍劲的笔法可见题诗的人功力不俗。
尽管这几天有很多很好玩的事、很多很好吃的菜,可还是因为同伴的禀赋别样略显美中不足。
云鲲子为了表达对晚辈的关心,派出了他最得意的后生来亲自陪同。
不过换个思路想想,不管到哪里都不用为钱发愁也还是不错的,况且周朱这小胖子待人和气,在整个流云城也是吃得开。
讲道最后一天的傍晚,随着演武场的修者逐渐散去,我与师父来到周宅准备辞行。
类似的酒宴、差不多的宾客,引起我兴致的也只有酒宴上纷繁新颖的美味啦。
由于宾客们知晓了师父身份的缘故,在我附近簇拥的宾客络绎不绝,事实上对我这里只是附加的阿谀。师父对于这种场面则泰然处之,对众人的恭维奉承游刃有余。
夜色渐深,宴席的喧闹逐渐退去。师父与云鲲子入后院相谈许久,至于聊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我找理由说想自己玩一会儿打发了周朱,不然看着他笑眯眯的大脸还真是有些起鸡皮疙瘩。
陪着周家饲养的灵兽玩了不一会儿就感觉有些无聊,灵兽通人性,周府的人肯定是跟它们讲了对我要“客气”些,可这样反倒没了捉弄它们的趣味,我也只能找了个地方拿出刚炼制的木剑把玩起来。
师父说我们灵秀山每件法器都要有自己的封名,就是以炼器人的意念将灵识烙印于上,或是以指尖、眉心以及心头血融入法器。通过封名不仅能让让炼器人与法器更加契合,也可以防止盗窃法宝的情况出现。
听了师父所讲,我的占有欲被激发了出来,于是当即咬破指尖,给它封了个响亮又霸气的名字——香香。只因木剑锻成后剑身上总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香气,多半是那棵枯树材质本身的原因,香香两个大字也是被我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地印在了剑柄上。
甩了甩刺痛的食指,看了眼因为用力过度还在从肉里往外冒血的指尖,我心疼地用灵气止住血,赶忙塞进嘴里,感觉这样能让自己好受些。
另一只手拿着木剑一通比划,幻想着自己以一敌十的威猛,御剑飞行的潇洒。
没过多一会儿,就看见师父和云鲲子从后院走出,两人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复杂,眉宇之间夹杂着深深的担忧。
云鲲子对师父躬身拱手,再拜说道“有劳了”。
师父还礼,扶起云鲲子,“关乎山海的未来,我辈修者责无旁贷,你们流云早做打算,毕竟……”
云鲲子笑了笑没说什么,发现我在盯着他们,便对我这里甩了下浮尘,“小家伙,你师父的本事可是大得很,好生跟着偷师,哪天超过你师父,让他管你叫师父,哈哈哈哈。”
我和师父同时白了云鲲子一眼,当然作为小辈我还是恭敬地对着云鲲子道,“到时候您老人家是不是就要叫我叫师伯啦。”
云鲲子听完一愣,随即笑骂,“你师父喊你臭小子果真没错。”
简单寒暄了几句,我随师父回了苍岚里。
天色渐渐明了,我们准备启程踏上去中州的路。流云城西大门有几个身影早在等候,周朱、公淑华还有几个看起来有些脸熟的家仆,恭敬地对着师父再拜说道,“老祖宗年事已高,早起不便,特派我等相送。”
我刚准备咽下的半个包子差点一口气喷到他们脸上,什么叫年事已高不能早起。
师父则没什么反应,对着身后某个方向看了眼,回头对着周朱一行人摆了摆手。
城门开启,我对着周家几人道了句“再会”,在他们的目送中随师父走出流云城,继续向着中州方向迈开大步。
“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还要去城里吗”
“怎么,刚吃完包子又馋了?”
“当……当然没有啦,我只是在想在流云城遇到的事情,是不是要尽快通知下其他的城池呀。”
师父对我的话嗤之以鼻,“以为师的身份还不至于亲自挨家挨户地送信,周云鲲自会安排。这流云城比较特别,地处东海之滨与那个地方隔海相望,因为大神芒的存在让此城修炼风气颇盛,哦,这也算是念的一种了。”师父他老人家的思维经常跳跃,扯着扯着就跑偏了,当然我早就习惯了。
“念?是成念境的念吗?”
“算是吧,跟你说这个有点远了。看你最近沉迷流云的厚味,修炼是不是都耽搁了。”
我心虚地嘿嘿一笑,“吃饱了才有力气修炼嘛!”
师父叹了口气,“我等修行之人尤其是我们灵秀一脉,讲的是平淡归真顺应自然,口腹之欲总是要斩断的,修真者若是流连于凡尘俗世,又怎么能见得大道、修得真果。”
“可师父,人生下来就要吃饭喝水睡觉撒尿,本真便是如此,斩断那些本就存在的不也是失去了本真了吗,还讲什么顺其自然?”
师父停下脚步,表情有些复杂,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我,“为师也曾问过师尊类似的问题,可《道经》明言,云‘天地无情,万物皆如蝼蚁。造化者,法则也。寂灭者,亦法则也。常应常静,无欲无惊,大道不争,无扰神形’,本身就不是这片世界的必须,况且当年那场万族浩劫就是因为邪念所致,欲邪虽最终为神魔以九大祖器镇杀,却不曾磨灭,它化成邪念扎根于万灵之中。你说,若是无欲无求,那邪物怎会趁虚而入,以至那么多灭族之祸!况且又怎知,这是这,而那不是那呢。”
师父声如洪钟,话语中的一些犹豫却被我捕捉,我知道师父也是被他的师父以理说服,《道经》的至高无上,浩劫的惨痛教训都令万族记忆深刻,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反驳之处。
尽管我心里还是有着疑惑,可因为还未触摸到这片世界的真相,对师父的话我只能点头表示理解,自己的想法实已牢牢地被藏在心底。
往来于高楼大厦间的人更喜欢品味水秀山清,长期生活在青山绿水中的人也会向往城市的车马繁华,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在满目“盛景”的审美疲劳下,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缓缓传来的流水声逐渐清晰起来,周围的空气有了些潮湿。
“今天又要吃鱼了”,我叹了口气跟师父说道。
师父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恨铁不成钢”的嫌弃表情,忽略了我的牢骚匆匆向前走去,好像前面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在等我们去捡一样,我赶紧加快步子免得被师父落下。
渐渐地,我发现周围的空气并没有因为潮湿而凝滞浑浊,相反变得十分灵动。
这哪里是水气,分明是灵气凝结有了成型的架势。
哗哗的水流多了些急躁,树上的叶子肆意摇曳,偶尔探出小脑袋的花尾鼠小心翼翼地对我们眨着眼睛。
师父示意我停下来,我探着头看向被草木遮住身段的河流。
阳光打在河面上有些耀眼,可我还是大概看清楚了那里的景象。一块造型奇特的石头,一根五片叶子涮在水里的参,还有一团漂浮着的透明水球。
“那是什么,在搓澡的参吗,师父?”
师父示意我禁声,我们矮着身姿向前走得更近了些,这时候我才看清那里到底是些什么。
一个凹造型的奇怪石头上阵阵灵气波动传向空中的水团中,河里那颗涮着自己的参也有模有样地张开触须向水团输送灵气。观那水团形状变了又变,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想从里面破出来。
周围的灵气浓郁地有些让人窒息,一阵阵灵气化成的水珠啪嗒啪嗒滴落。
我情不自禁张嘴接了一颗尝了尝,浓郁的灵气在口中化开,滋养着我的五脏六腑,好像还有点甜。
正当我要做接下来的动作时,石头和五叶参的动作先我一步,到了尾声。从那个没有五官的石头上我竟然感觉到了它欢乐的情绪,同样的还有那颗搓澡的参。
水团的翻滚更加剧烈,其内部也渐渐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我那时还没近视,可就是看不清它的样子。
在我凝神看着那团水球的时候,我脚下的地面突然震动了起来。
石头怪身上飘出一缕灰白的气,草木的青光,土地的昏黄,伴着河流中一道黑芒,四种色彩刹那间成了周围的全部,刹那过后这一切又如昙花一般转瞬即逝,全部冲入漂浮的水团中。
如气泡破裂的一声轻“噗”,水团光华内敛。我瞪大眼睛看向那儿,只见一个半人型的“水人”借着水流浮在空中,其内四色光华流转很是漂亮。
水人低头冲着石头怪和搓澡参不知道说了什么,接着他们就一齐看向我和师父这里。
师父会意到藏不住了,于是拨开身前的蒿草走了过去。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伤害到师父,我一溜小跑追到师父身后,探头看着那三只精怪。
师父对着那水人抱了抱拳说道,“恭喜道友化得四行灵身,这行沧山系能得道友庇佑,也可以兴盛万年了。”
水人脸上渐渐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五官,一段话语通过神念传来,“你们是何人,为什么出现在本尊的道场。”
“吾为中州太清道宫长老弈明子,路过此地恰巧碰到道友破镜,实乃缘分。”师父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张有些残破的黄纸符向前递去。
我疑惑着师父递张纸条过去是干什么,就感觉到那个水人的精神波动突然剧烈了起来。水流形成了一双透明的小手,颤巍巍地接过纸符,感激地对着师父行礼,一道神念又传来,
“道友慈悲,吾名沧李,乃此山系的灵族后裔,凝精华千载成灵智,渡千载修行方才化形,今日得道友符念弥补缺陷的五行身,此大德恩情无以为报。”
师父笑了笑摆摆手,“我中州修真人族一心为万灵谋造化,天意让吾在此遇你,就是为此符寻到中意之身,拿去便是。但你切记,道成之后要福泽一方,不然道心崩碎,神魂俱灭。”
“承此,谨诺。”
本来以为会有一场激烈、紧张、刺激的高手切磋大战,可是没想到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师父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自顾自地说道“远古灵族,五行之道最完美的载体,本无心无性,得造化生焉。一草一沙皆有灵,以本源的水火木金土为最,一旦成道便有通天彻地之能,刚刚的五行符念给它最适合,那东西对我等人族修者无用,就算是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积点善念、做些准备吧。”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概理解了师父应该是拉到了一名强将,憨憨地笑了两声。
果不其然换来的又是师父的白眼,师父继续说道“这灵族与天地并生,第一代灵族那可谓是让远古最强大的神魔都忌惮不已。五行齐聚会出现玄妙的联系,灵族中传承的五行封魔大阵是远古十大阵法之一有着毁天灭地之能。由于他们太过强大,万族大战后被神魔镇压地最狠。山海极北之地的十万灵垠是灵族的封地,对他们来说却更像是牢笼,能在这里见到一只灵族后裔也算是缘分了。他们存世的族人不多,但强大是毋庸置疑的。好的是,初生的灵族就像是白纸一般,导其向善便可成为一方忠诚的守卫者。”
“原来是这样啊,那说起来这灵族好像很是可爱呢。”
“这里面的故事长着呢,我们太清宫藏书阁的典籍对这类万族史实有很多记载,回山有机会可以自己去看一看,该走了。”
待师父说完,我不忘在附近的河里捞了两条鱼扛在肩上,擦了下鼻子笑呵呵地随师父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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