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乙高高举起长枪,随时准备下令攻击,敌军已经到了四五十步开外,马上就要进入连弩的射程之内了。
那些抢先逃过来的淮南军看到前方敌军严密的阵型,无不惊骇莫名,前冲的势头顿时缓慢下来。他们之前只想着赶紧从大门逃出去,哪还顾得上去思考其他事情,此时才知道跑得再快也没用,不突破前方的那些敌军,迟早还是死路一条。
此时淮南军群龙无首,几名偏将和校尉互相争吵起来,有的决定拼命冲过去,有的却打算就地投降。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将领们却争执不下,那些普通士卒的士气顿时跌倒了谷底,当即就有很多人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一名主张拼死冲过去的校尉大怒,提刀就准备斩杀附近扔掉兵器的几个部下。就在这时,八公山上的喊杀声忽然传了过来,这名校尉急忙扭头望去,只见半山上出现了无数火把和人影,顿时面如土色,哪还不明白敌军已经趁机攻上山去了。
其他几个主张冲出去的将领都愣住了,冲上山去的敌军数量众多,山上的袍泽们十有八.九是守不住的,一旦八公山失陷,袁术的败亡就成了定局,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拼死一战的意义何在?
其他人也大都傻了眼,只是呆呆地望着山上的火光,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作何选择。
公孙乙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挥手喝令队伍前进,既然敌军不过来,那就自己过去好了。
前方的动静惊动了这些淮南军的将士,他们面面相觑一阵,纷纷把目光投向为首的那几名将领。
刚才就打算投降的一个偏将低声道:“要不还是投降吧!”
“附议!”
“某也赞同!”
“降了吧!打下去根本毫无疑义!”
那几名主张死战到底的将领对视一眼,心里也踌躇不决起来。
公孙乙忽然大喝一声:“举弩!”
拖后两翼的弩兵迅速抬起强弩对准前方,手指也扣在了扳机上。
公孙乙举起长枪,准备再向前走五六步就下令攻击。
就在这时,后方狂奔过来数十人,嘴里大声叫道:“桥将军有令,尔等速速放下武器,违令者斩!”
淮南军的将士们纷纷回头望去,都认得那数十人是桥蕤的亲兵,顿时觉得找到了主心骨,叮叮当当武器坠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前方的那几名将领齐齐松了口气,既然桥蕤已经下令投降,也就不必他们做决定了。
公孙乙瞠目结舌地望着那些不断扔下兵器的敌军,心里既懊恼又愤怒,他们怎么能直接投降呢?哪怕打一打再投降也行,好歹让自己赚一点军功啊!不过敌军既然已经投降,他也不敢擅自下令进攻,否则必定会被公孙续斩首示众。
不一会儿时间,公孙续和桥蕤策马赶了过来。
那些尚未抛下兵器的淮南军将士见桥将军果然投降了,终于也扔掉了兵器,躬身等候发落。
公孙续停住战马,扭头道:“桥将军,说几句吧。”
桥蕤答应一声,目光四处扫了一圈,只见各种复杂的目光都盯着自己,几名袁术的亲信将领即使已经同意投降,脸上依旧充满了愤恨和鄙夷。他心里不禁有些愧疚,不过随即就把这种愧疚压了下去,毕竟袁术的败亡已成定局,自己又是为了保住大家的性命才决定投降的,想必大伙儿都能谅解!
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兄弟们,现在的形势大家都看到了,为了避免无谓的死伤,老夫才决定向大将军投降。大将军已经承诺过了,不会乱杀一人,而且去留自便,愿意留下来继续当兵吃粮,大将军十分欢迎;想走的,大将军绝不阻拦,还会发放一些盘缠!”
淮南军的将士们顿时安下心来,绝大多数的人都准备离去,毕竟他们还是有些担心公孙续会秋后算账。
一名偏将上前几步,沉声问道:“敢问桥将军,不知某等何时可以离去?”
桥蕤不敢贸然回答,转头看了看公孙续。
公孙续高声道:“天亮之后,愿意离去者可以随时离去!”
那偏将向公孙续抱拳行了一礼,退回到了人群中。
公孙续牵挂着山上的战斗,立即让公孙乙带人上前收缴兵器,并且把这些俘虏带下去安置。他一直耐着性子在一旁观看,等到堆积如山的兵器被全部收缴,那些俘虏绝对不可能再有反抗之力,他吩咐亲信护卫把桥蕤带到自己的大帐去等候,再把那十几名淮南军将领带下去分开安置,自己则带了一万精兵迅速赶往八公山。
此时大营中的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桥蕤发现了两侧深深的防火沟,心里懊悔不已,刚才冲进来的时候若是分兵进攻,必定能发现这两条沟,那么就有极大可能顺利撤退。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盼望袁术能保住性命,不要死在乱军之中。
孙策一直站在公孙续的大帐外面观望,他听到大门方向的喧哗声很快就平息下来,立刻就知道淮南军肯定投降了,他并不感到意外,公孙续四面都布下了重兵,又有一支大军杀上了八公山,这些淮南军已经彻底没了念想,不投降才值得奇怪。不过当他看到桥蕤在几名幽州军士卒的‘护送下’走过来的时候,不禁大吃一惊,随即就猜到肯定是袁术暗中所为,心里对袁术的怨恨又增加了一分。
桥蕤看到孙策却丝毫都不惊讶,只是冷着脸不予理会,若非孙策的忽然背叛,今夜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孙策也懒得理会桥蕤,带了几名公孙续的护卫向大营后方走去,准备去看看太史慈和其他的部下们。
桥蕤看着孙策的背影,忽而长叹一声,对方的选择其实无可厚非,要怪就只能怪袁术有些事情做得太不地道。他抬头望着八公山,只见就这一会儿时间,那些火把已经到了半山腰,看来幽州军的进攻十分顺利,似乎并未遇到什么有效的抵抗。
正如桥蕤所想的那样,率领大军攻山的单猛一开始还小心谨慎,生怕遭遇到敌军的猛烈阻击,没想到一路势如破竹,遇到的抵抗微乎其微,似乎山上的淮南军主力忽然消失了。他不喜反惊,急忙加快脚步向前冲去,生怕袁术已经弃山而走。
堪堪接近半山腰的时候,上方忽然砸下来无数檑木滚石,随即乱箭齐射而来。
最前面的那些幽州军躲避不及,顿时被炸死砸伤了数百人,单猛左肩中了一箭,顿时血流如注。他顾不得察看伤势,急忙大吼着命令将士们四散躲避。
黄猗看着遍布山坡的敌军,心里一阵阵的后怕,若非刚才他即使赶过来,命令集结好的那一万人做好防御的准备,此时敌军必定已经冲到半山腰的营地了!若果真那样,岳父大人只怕根本就没有逃跑的机会,现在好歹能抵抗一阵子,应该能给岳父争取到逃跑的时间。他并不知道,袁术已经气的昏迷过去,此时正躺在营帐中。
单猛等到上方的檑木滚石数量减少的时候,又率军冲了上去。
黄猗一声令下,更多的檑木滚石和羽箭飞了下去。
正在冲锋的单猛无可奈何,只好再次退避。退到二十几步开外的时候,他挥手招来一名家将,令其带着三千人从左侧绕过去,看看能否爬上去突袭敌军。
家将离去后,单猛第三次下达了进攻的命令,然而和前两次一样,进攻再次被铺天盖地的檑木滚石砸了回来。
黄猗见轻易就击退了敌军的三次进攻,顿时信心十足,准备好的檑木滚石数量巨大,足以击退敌军的数十次进攻。然而不等他缓几口气,一名袁术的亲兵就飞奔而来,禀报说袁术昏迷不醒。
黄猗大惊失色,急忙命令一名亲信将领接替自己指挥防御,带上护卫就匆匆赶往袁术的大帐。到了大帐一看,袁术已经醒了过来,正在怒骂身边的人——他还不知道敌军已经攻上山来的消息,否则只怕会再次晕过去。
黄猗上前行礼,急声道:“主公,敌军大军已经攻上山来了,暂时被我军遏制住了,不过形势依旧十分危急,请主公速速下令撤退!”
“啊?!”袁术惊怒交加,眼前再度一黑,赶紧用力晃了晃脑袋,厉声喝道:“敌军怎么会忽然攻上山来?”
“启禀主公,想必在我军冲进敌军大营的时候,前来攻山的敌军已经出发了,因此才来得如此突然迅速!”
袁术浑身颤抖不停,嘴唇青白如纸,嘶声叫道:“那还等什么?快撤!快撤啊!”
“遵命!”黄猗躬身答应,问道:“主公,是否让之前集结好的那一万人留下来阻击敌军?”
袁术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黄猗立即命令一名袁术的护卫头领前去监督那一万人马阻击敌军,自己则搀扶着袁术出了大帐,带上其余的人马仓皇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