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公孙瓒身上的铠甲擦拭得光可鉴人,风尘仆仆的脸上布满了威严和肃杀,当他右手握着刀柄,虎虎生风走过来的时候,一股凛冽的杀气迎面而来。单经也是一员气度不俗的精悍老将,然而和公孙瓒走在一起的时候,他更像是一个冲锋陷阵的低层将领,在气度上完全被公孙瓒比了下去。
和连看着越来越近的公孙瓒,心里不禁打了个颤,上次他攻掠北地被公孙瓒逼走的时候,只是远距离看到过对方,此时面对面的时候,他才真切感觉到对方身上凝重的威势和杀气!和连很多年没见过这种强大的气势了,以前倒是经常在父王檀石槐身上看见,只是面对檀石槐的时候最多就是惧怕受到惩罚,然而此时我为鱼肉,他已经不是惧怕,而是恐惧万分了!
公孙瓒走到三步开外站住脚步,并未理会和连,而是看着公孙续欣慰地点了点头。
公孙续躬身行了一礼,抬起头对公孙瓒笑了笑。
公孙瓒亦拈须笑了笑,刹那间身上凝重的杀气烟消云散,父子二人对彼此的关怀和问候,尽在这一笑之中。不过当公孙瓒看着和连的时候,脸上再次恢复了凛然之色,眼神也十分冰冷,就像看着一头待宰杀的牛羊。
和连被公孙瓒看的心惊胆颤,赶紧躬身行礼,语气十分谦恭道:“本……小王见过蓟侯!一别经年,蓟侯风采更胜往昔,真是可喜可贺啊!”
和连本来就比公孙瓒矮了一个头,此时又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相比之下公孙瓒才像是位高权重的大王,而和连更像是个奴颜谄媚的奸臣。
公孙续和单经淡然而笑,墨冰梅眼中更是一片鄙视,转过头去看着夕阳。
和连的那些侍卫们却都黯然转过头去,大王在鲜卑人的祭天大殿前如此软弱,丢的可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脸面!
尔玉喟然轻叹,虽说她从懂事起就再没把自己当做鲜卑人看待,但是一想到檀石槐大王当年威震天下,后人却如此不堪还是有些不快。
公孙瓒看着和连给自己行礼,却一句客套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盯着,直到和连额头上一滴汗水掉在地上,他才上前扶起和连,淡淡笑道:“大王无须多礼,快快请起。”
和连陪笑道:“蓟侯名震天下,小王钦佩万分,只可惜上次未曾面谈,今日终于能当面聆听蓟侯教诲,小王真是欣喜万分。”
既然已经颜面无存,和连索性把姿态摆得更低一些,期待着公孙瓒能看在他如此卑躬屈膝的份上,稍后不要提出太过分的要求。
“大王太客气了!”公孙瓒被和连如此恭维难免有些得意,脸上的笑容明显谦和了一些。
和连看了看前方的战场,那里尸骨如山,宇文部落的人正在向幽州军投降,他心里又是一痛,勉强堆起笑容问道:“此地并非说话的地方,侯爷不如随小王去王宫如何?”
“这个不急。”公孙瓒抬头看了一眼祭天大殿,叹道:“久闻檀石槐大王的威名,只可惜未曾谋面,既然到了这里,老夫无论如何要上香祭奠一番。”
和连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赶紧伸手延请:“侯爷请!”说罢,亲自走在前面为公孙瓒带路,他的侍卫们纷纷让开路。
“一起去给檀石槐大王上柱香吧。”公孙瓒回头邀请了单经,走到公孙续身边的时候,又对他笑道:“子民,你也跟着祭拜一下吧。”
单经和公孙续欣然答应,跟在公孙瓒身后走进了大殿。
“喂!”墨冰梅拉下面罩,看着尔玉问道:“本姑娘也想去看看,你进去吗?”
尔玉摇摇头,大殿内她进去过好几次,对此毫无兴趣。
墨冰梅也不勉强,把面罩收在袖中,快步向大殿走去。
和连的侍卫们面面相觑,却无人上来阻挡,大王都没说话,他们何必找不自在。
尔玉眼神复杂看着墨冰梅进了大殿,小声对公孙乙说了几句话,带着菊子快步下了台阶。
公孙瓒站在檀石槐的雕像前许久不动,遥想此人当年的丰功伟绩,确实称得上是盖世英雄,若非此人死得早,此时的鲜卑人岂会落到如此田地?不过正所谓敌之英雄,吾之仇寇,公孙瓒对檀石槐虽有钦佩之心但是却没什么好感,他主动提出来上香主要是为了安抚和连,同时也想看看檀石槐到底是何等模样,毕竟汉人所画的檀石槐画像未免都有失偏颇。
“侯爷,请!”和连亲手点燃了三炷香,双手奉给公孙瓒。
公孙瓒道了声谢,接过香插在香炉里躬身行礼,暗地里却想道:‘汝若不死,吾定当亲手斩下汝之首级!’
单经和公孙续也相继上了香,后面进来的墨冰梅只是用鉴赏的目光看着雕像,毫无半点想要上香的意思。和连心头愤怒,只是想到这女子可能是公孙续的女人,只得把怒气强行按捺下去。
三人刚上完香,老六在殿外大声禀报:“启禀侯爷,辽东乌桓的库尔纳来了,他生擒了浦头,还斩杀了步度根!”
和连大吃一惊,心里顿时充满了各种疑惑,不过当他看到旁边公孙续脸上淡淡的笑容的时候,猛然就明悟过来——据闻柳城之战后库尔纳就死心塌地投靠了公孙续,如今看来传言非虚,库尔纳显然是奉了公孙续的命令前来截杀浦头的援军!和连想通这一点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若是没有公孙瓒和库尔纳的大军到来,今日之事鹿死谁手很难预料!
“去看看。”公孙瓒闻听面带喜色,大步走出了殿外。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单经哈哈一笑,跟着公孙瓒出了大殿。
公孙续看着面色呆滞的和连,轻声问道:“大王想如何处置浦头?”
“如何处置?”和连迅速回过神来,恶狠狠道:“此等叛逆,当然是斩首示众!”
“就依大王所言!”公孙续点头道:“吾会劝说家父把浦头交给大王,不过库尔纳远道来相助,大王恐怕要给点钱粮才行。”
不管和连如何处置浦头,对公孙续来说都无关紧要,此时他手里有了素利,将来想做什么文章的话轻而易举。
“这个……”和连听说要出钱粮顿时有些不舍,咬咬牙道:“本王愿意拿出三万贯给库尔纳,子民将军以为如何?”
“三万贯……行,就这么多吧。”公孙续并未坚持多要一些,刀子早就磨得快快的了,和连想不被狠宰一刀怎么可能?这三万贯只是个开胃菜罢了。
“本王出去看看浦头。”和连一拂袍袖,迫不及待走了出去。
公孙续对墨冰梅笑了笑,简单寒暄了两句,先后走出了大殿。
浦头被押着跪在地上,头上的帽子已经不知去向,头发被割掉了一多半,左脚的靴子也不见了,浑身上下遍布血迹和伤口,看上去狼狈不堪到了极点。
步度根的首级放在浦头身侧,他双目半开半合,临死前惊骇的神色还凝结在脸上。
公孙瓒扶起了刚给自己行完礼的库尔纳,笑道:“贪至王,给本侯说说你那边的战况。”
“喏!”库尔纳答应一声,三言两语就把浦头兄弟被擒被杀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浦头和麾下人马一进轲比能的营寨,就遭受到了库尔纳猛烈的攻击,浦头当场被打落马下成为俘虏,他的手下迅速崩溃,除了三四千人趁乱逃脱之外,其他人都被斩杀或者成为俘虏。
库尔纳解决了浦头的人马之后,留下了一万余人听从郭嘉的指挥看管俘虏,他自己带着其他的兵马向山上冲来,恰好当头撞上仓促逃窜的步度根及其残兵。步度根猝不及防之下被当场斩杀,其手下大都就地投降,逃跑者十之一二而已,此战过后,浚山部落的青壮十成去了八成,就算和连不派兵前去攻打,他们也很快会被其他的小部落吞并。
“贪至王这一战打得很好!”公孙瓒听完后,赞许地拍了拍库尔纳的肩头。
库尔纳咧嘴笑道:“多谢侯爷夸奖,这都是小侯爷运筹帷幄在前,末将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公孙续笑着谦逊几句,指着浦头对公孙瓒说道:“父亲,此人乃是檀石槐大王的嫡系子孙,却行此谋逆之事,不如将其交给和连大王处置如何?”
公孙瓒随意点头道:“此等小事,你自己做主就是。”
“多谢蓟侯!多谢子民将军!”和连赶紧拱手道谢,喝道:“来人,把这个逆贼拉下去,择日当众斩首!”
当下就有几个侍卫冲上来,把一言不发的浦头拖了下去。
和连心头闪过一丝快意,再次拱手邀请:“蓟侯,子民将军,诸位,请随本王前去王宫,本王要设宴款待诸位。”
公孙瓒拱手道:“如此叨扰大王了。”
“蓟侯,请!”
“大王,请!”
公孙续左右看看不见尔玉,公孙乙赶紧凑上前来,向他悄声禀报说尔玉去接娘亲,公孙续这才放下心来。
一行人向台阶走去的时候,公孙续终于有了和公孙瓒说话的机会:“父亲本该早就到了,路上可是遇见了什么意外?”
公孙瓒淡然道:“遇见了拓跋部落的那群蛮子,杀了一万多人。”
和连和公孙续都吃了一惊,拓跋部落可比宇文部落强大多了,没想到轲比能果真同时找了拓跋力微和葛乌菟。
和连再次向公孙瓒拱手道谢:“蓟侯相助之恩,小王没齿难忘,回头定有厚报!”
“此等小事,回头大王和子民商议便是。”公孙瓒摆摆手,大步向台阶下方走去。
和连眉头微皱,心里顿时起了不祥之感,公孙续厚颜无耻,若是和他商议报酬,不知要被敲诈多少东西?
许是感受到了和连心头的纠结,公孙续咧嘴一笑,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他殷勤地对和连说道:“大王,你我边走边谈吧!”
和连暗自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和公孙续边走边聊。短短九十九个台阶,和连愤怒不甘的叫声响起了五六遍之多。<!--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