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人急匆匆地推开,身后就有两人进来。
薛诺回头,就看见只穿着里衣系着披风,脚下屐着鞋匆匆忙忙赶过来的人,他看上去五十来岁的样子,脸上已有沟壑,眼神落在薛诺身上片刻后,就忍不住激动道
“像,的确像当年的少主……”
“你见过我?”
“我以前曾在宫中行走,有缘见过少主几面,只是那时候少主还年幼,面容还未长开,您如今这面容与过去大不相同。”他看了眼薛诺,“不知少主可愿让我替你把一下脉?”
薛诺闻言就知道眼前这人是在怀疑什么,她坦然伸出手来,就见宁敬水掐着她脉象片刻,脸上激动起来,“血融丹,果然是血融丹,当年少主便是中了血融丹之毒。”
“你如今面貌与过去大不相同,也应该是当年服用了血融丹的缘故,可您这双眼睛却依旧像是公主,我绝不会认错。”
那血融丹是宫中密药,当初天庆帝欲要赶尽杀绝之时,便曾给公主一双血脉都喂食了血融丹,那药毒不会立即发作,而是会延缓三日,待到三日毒发之后便会浑身气血翻涌经脉逆流,将人活活折磨而死。
血融丹不是不能解,只是其解法极为复杂,须得以人血相渡日日续命,而且不仅想要凑齐解毒的主药很难,解毒的过程也非常人能够承受,最重要的就算解了之后,中过血融丹的人体内也会留下隐患。
比如面容形体生变,再比如看似大补之后气血旺盛,实则体质阴虚,不仅易怒易躁,而且不能见血腥,稍受刺激便易影响神智控制不住自己嗜血的本性,这就是人血续命的后果。
宁敬水声音喑哑“这年苦了少主了。”
薛诺没想到昭云十四骑里居然还有这么大年纪的,见小老头儿眼睛都红了,她倒没觉得有什么苦的。
这些年薛爹爹带着她东奔西走,苦的也是薛爹爹和阿姐,她顶多就是发病时疼上一会儿,可是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有什么好奢求的?
她说道“我听青鸟说,当年是你救了他?”
宁敬水摇摇头“也不算我,是蛊雕传信给我,说青鸟被人围困,我才侥幸将他带走。”
薛诺皱眉“你见过蛊雕?”
“没有。”
宁敬水摇摇头,“他从未露面,以前也很少与我们联络,直到公主薨逝之后,蛊雕才开始慢慢与我跟青鸟联系,但传信的次数也很少很少,不过我猜测他应该朝中的人。”
“当年青鸟被人围困,消息极为隐秘,他却能把消息传出,后来他曾传信让我出京,让我在京郊巧遇太后救了她一命,因此得了太后青眼,才被天庆帝提拔当上了太医院院判。”
邱长青也是在旁说道“蛊雕好像知道我们是谁,而且本事也很厉害,当年我逃出京城之后,是他替我办的各地路引,也是他给了我一大笔银子,让我将主上曾在各地布置的暗网留了下来。”
“虽然十去其九,可最重要的几处都保留住了,而且京中刺探消息的探子也因为蛊雕庇护才得以顺利隐匿,这些年继续留在京城之中,没被天庆帝的枭犬察觉。”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可能在公主府血洗之后,还能知晓京城的事情,打探京中消息。
薛诺听着两人的话忍不住捻了捻指尖,对于这个蛊雕愈发好奇。
能知道邱长青他们身份,庇护公主府残留余部,又能操纵宁敬水巧遇太后,还正好撞上太后遇险的时候,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这其中不仅仅需要人脉,能力,还得要有门路知晓后宫的事情。
至少寻常朝臣是没机会接触到太后才是。
她沉吟片刻“那你们平日怎么与蛊雕联络?”
“将信放在衡云阁外暗巷里的一处隐秘之地,每隔两日都会有人去取,他若回信也会留下暗号。”
邱长青说完有些遗憾,“我曾经试图想要借此追查他身份,谁想被他发现了,人没找着就被揍了一顿,差点没被打死,我也没看清楚揍我的人是谁,只留了封信给我,警告过我让我不要再探究他身份。”
那信上的话可是要狠多了,说那次只是小惩大诫,再有下次,就敲断他的骨头绑了石头扔进陵江里喂鱼。
事后邱长青倒霉了好些日子,处处都能看到被人恶整的痕迹,那手段阴损的很。
要不是蛊雕帮过他好几次,他都要怀疑那厮跟他有仇。
薛诺闻言挑挑眉,这蛊雕倒是挺有意思的,下手干脆利落,教训起人来也狠,看邱长青这幅提起蛊雕就心有戚戚没敢再去打听他身份的样子,就知道当初怕是不止揍了他一顿那么简单。
她说道“罢了,他既然不想露面,也没必要强求,等时机到了也许他自己就出来了。”
宁敬水忍不住道“少主,您如今住在何处?”
“沈家。”
“……”宁敬水眼神微怔“哪个沈家?”
“京城有几个沈家?”
宁敬水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薛诺就说道“放心吧,我只是暂时住在那里,而且有沈家遮掩,不会有人对我身份起疑。”
她也没多解释,有些事情一两句话也解释不清楚,她看着宁敬水说道,
“我今天来见你,主要是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少主请问。”
“太子跟天庆帝是怎么回事,天庆帝为什么会突然冷淡了太子?”
宁敬水迟疑了下,才低声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曾在太后那里偶然间听她训斥过太子,说太子越大便越不如从前,以前还懂得孝顺恭敬,如今却事事都想跟天庆帝逆着来。”
“太后言语间透露过几句,好像是说太子与逆贼为伍,妄图替旧事翻案,只是被天庆帝压了下去,后来有几次太子想要起复七年前因公主谋逆牵连的朝臣,惹恼了天庆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