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云道人身居御玄宗长老已有多年,一身功力之深自不必多说,然而只是与那黑衣人掌劲甫接,却忽然心中一沉,暗暗思忖自己修道多年,身经当年正魔激战,都未曾遇到过这般强横外功之人,方才朗声说笑,也不过是故作姿态,以壮声势罢了。
墨止自是知晓三云道人因当年沈沐川桀骜性子,一贯与自己不睦,其门下弟子更是多有寻衅,因此一直以来对三云道人及其门人十分憎厌,而今日三云道人却是闪身而上,全无犹疑地替墨止拦下这惊天一掌,只见此刻袍袖飞张,已是内力磅礴而发,绝无藏私,心中着实不解。
三云道人余光处瞥见墨止此刻凝立不动,心中起急,反倒知其不解,忙开口喝道“我虽瞧不上你,但你终究是我御玄宗门下弟子,如何可被这魔道妖人所伤?你再不走,可是想让我一并死在此处?”
墨止登时惊觉,心知眼前三人之斗实是一场撼天动地之战,自己身在漩涡只怕反倒拖累了两位师长,当即点了点头,窜至远处,凝神细瞧。
三云道人见墨止已不见了踪影,心中也是稍安,当即双眉倒竖,口中一声暴喝,掌劲大为吞吐,将黑衣人堪堪震退,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只听得耳后金刃破空之声传来,竟是雍少余挺剑直指背心而来。
雍少余剑招凌厉直进,寒意森森,猝然之间已杀至身后,黑衣人忙屈身避过,而雍少余剑招虽空,其势不老,剑柄侧划,剑刃亦是同时化作一片银白色光轮削砍而去,那黑衣人避得一瞬,然而剑招复来,却是更添激进绵长,黑衣人低头翻滚在一边,口中也不禁称奇。
“飘摇三绝剑,果然名不虚传!”所指的,自然便是雍少余方才所用剑招。
墨止虽离得远,可方才雍少余剑招凌厉精妙,早已大为感叹,而黑衣人话语中气十足,更是叫墨止听清了这剑招的名头,可所谓的“飘摇三绝剑”却是他从未听过的剑法名字。
当年雍少余年轻时游历名山大川,曾见三处绝美景致,自问此生都难再见此美景,便依着观景之心,自创出这三式剑招,后来成名江湖,这三招剑法更是手中绝技,江湖之中见者无不钦仰万分,方才这一式长驱直进,剑意森然绵长,百转千回,名字叫做“一苇寒江”,正是当年游历北境风光时,所见风雪锁江,千里一白之景。
雍少余只是冷笑,却不搭话,忽然将长剑一抛,挺掌力拍剑首,这一掌劲力非凡,长剑一阵剧颤,登时有如长虹经天一般激射而去,黑衣人见状笑道“方才夸你,想来是夸错了!”
原来这长剑来势虽快,却是中突直刺,全无变招可言,黑衣人只是侧身闪避,剑锋便已落空,然而身前劲风再至,原来是雍少余身随长剑,双掌齐出,势若山岳,威逼而来,正是飘摇三绝剑中第二式“二陵风雨”。
这一招乃是雍少余周游至河洛一带群山连绵,狂风穿山而行,吹拂天地万物一府,心有所感而后所得,剑化山风,虽是急劲无比,然则随后山岳一般的掌力才是杀招所在,黑衣人虽是避得剑招,此刻雍少余掌劲已是到了脑侧,连忙缩头侧跃,虽是堪堪避过,却也是惊险万分,三云道人及墨止看到此处,不禁各自心中大呼可惜。
雍少余探手重接长剑,旋即再度抢攻而上,黑衣人方才在他剑下吃了大亏,此刻也不再托大,所使的依然是那雄浑无比的五丁开山掌,但势头比之方才已是大有谨慎姿态,格挡退避不再贸然狂傲,雍少余见他守得周密,一时之间也难已破其守御,二人这番进招,转瞬便拆十几招过去,莫说胜败之数,单单只是场面上都是平分秋色。
三云道人见状想道“此人功力如此深厚,缠斗已久只怕雍师兄也难取胜,此刻何必与他讲求什么江湖道义?若是由此损伤了师兄,又放走这等妖人,只怕江湖中还要再起风波!”
心中主意已定,手中拂尘便猛然间甩了出去,霎时之间银丝飞扬,似缓实急,朝着黑衣人天灵兜头便劈了去,黑衣人耳聪目明,当即感到身后另有杀招,步履急退,再度跃开,格格怪笑。
“好一个正道名门御玄宗,竟然以二敌一!”
雍少余啐道“你方才对我徒弟动手,以大欺小,还有脸在此说我们如何!”说着,二人各自抢上,一前一后,一刚一柔,三人转灯儿般缠斗难休,转瞬间又是三十几招拆过。
连斗之下,雍少余瞅准时机,当即剑尖分花,连点上中下三路要害,剑影齐刷刷地迅捷而至,刚柔兼施,极为难当。
黑衣人口中呼叱,挥掌乱打,强悍膂力之下,带动气浪翻滚,将三处剑意全数格挡,雍少余剑招丝发不容,剑招再是三变,每次变化仍是剑分三处,各打要害,三变之下,剑影绰绰,竟是将黑衣人周身各处要害尽数囊括其中,正是飘摇三绝剑之中至强一招“三晋云山”。
“好啊!”黑衣人大笑,好似被剑招逼入绝境反倒无比快哉,此刻三云道人手中拂尘亦是卷到眼前,一剑一拂尘,剑者为刚,透着凌厉锋芒,而拂尘则是至柔之物,此刻三云道人内劲急带,也足有碎石之力,二者一齐攻至,黑衣人大笑着却是猛然站定。
雍少余二人见他不躲不闪,略感不妙,果然,黑衣人左右双手或横摆,或前探,横摆手掌在剑身宽平处猛地一拍,这长剑毕竟年深日久,此刻居然就被他这一拍之力拍得骤然折断,乱刃横飞。
而另一只手则是前探直取拂尘而来,那拂尘外柔内刚,可黑衣人此刻手掌居然萦丝反绕,视这拂尘内里刚劲恍若无物,径自抓取在手心之中,三云道人本以为此人只是外功强横,然而间不容发之际,却是双手之间刚柔并济,同时化去自己这边两重攻势,心中大为惊诧,连忙运劲欲要夺回,雍少余新生不妙,连忙叫到“三云,不可!”
然而为时已晚,黑衣人冷笑一声,掌力顺着三云道人回夺之力,逆攀上挑,三云道人手腕一阵剧颤,手中拂尘竟是直接脱手直飞上了天际。
可雍少余等二人毕竟是道门宗师,各自失了兵刃,转瞬之间便已压下心中惊讶,摆开袍袖,襟下生风,同时一掌击出,黑衣人见势大笑“你们二人是要与我比拼内力不成!”
当即也伸出双掌相应,四掌相合之际,各自功力发挥至极,竟是全无丝毫声响,三人凝立林间不动,各自狂催体内内力,脸上紫气腾腾,显然已运上了强横的玄门内功。
不多时,三人头顶各自冒出涔涔白气,周身雾气也是退散无踪,各自心中大为称奇。
雍少余与三云道人虽往日里各自相争相斗,实则二人同门同辈,此刻联手御敌,默契十足,以黑衣人看来,雍少余掌劲刚猛时,三云道人便施柔力,三云道人进击之时,雍少余则自闭争势,刚柔进退之间灵活无方,要的便是叫那黑衣人难以兼顾两方,黑衣人劲力左右抗衡,果然顾此失彼,连连受挫,虽为敌手却也大为感叹二人功力深厚,刚柔驾驭已臻化境。
而雍少余二人此刻心中也是叫苦不迭,想来二人自恃玄功痛彻,自问天下武林能胜得自己的已是极少,可眼前此人却是凭着一己之力,力斗己方二人,此刻更是一时之间于内劲比拼之下全然不落下风,自己这边若非是凭着二人互相配合,似乎在劲力上,反倒还弱了半筹一般,二人皆是暗想,此人若是心术这般不正,岂不是天下之祸?当即也是咬牙苦撑,不敢放松半分。
就在三人相抗难分上下之时,身后宗门之中已是火把渐进,原来是一众弟子终于找到此处,同时空中响起连连袍袖飞舞之声,想来是功力更高的长老已是来了数位,形势登时逆转,而雍少余等人各自喜不自胜时,空中又是传来一声悠然清啸。
“两位师弟且退,贫道来战他!”
黑衣人抬头一望,之间一白发老道踏空而来,黑衣人当即眼中一阵鄙夷,说道“辜御清这懦弱无能之辈竟也来了!”
说罢,高呼一声,也不再顾及此刻争斗,掌下内劲如同山洪爆发一般豁然狂涌,雍少余及三云道人猝不及防便被震得倒退开去,连退数步方才站定,也是膝酸腿软,胸中凝住一股滞气不散。
黑衣人转而登高迎上,二人一黑一白,两道残影在空中轰然对撞,而这一次黑衣人却是如同撞到坚墙,在一声巨响之下倒飞开去,径直坠落地面,反观辜御清却是白袍绝俗,抢身糅上,抬手便朝着黑衣人背心抓去。
黑衣人虽败,然而却暴起身形,飞身攀着山壁跃开,他轻功极高,眼见便要消失在众人身前,御玄宗一众长老如何容让?当即各自便要追上擒拿,而此刻却是辜御清白袍当先,先行飞身上前,口中喝道“诸位师弟且住,我去擒贼!”
说着,辜御清便追着那黑衣人身影,纵跃而上,顷刻间,二人便消失于山林黑影之间,再不见丝毫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