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厢里时不时地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侍卫回去禀报侯夫人,侯夫人甚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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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芳神色如常,和谢瑾瑜和魏婴打打闹闹,好像之前丢了魂的人不是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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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成长,就是在不知不觉间,苦,自己吞,乐,才能与别人享。
这一日大伙在路上歇息,沈芳跟谢瑾瑜说要去方便,一个人远离了他们,居然是朝着国舅的家眷这过来了。
还没等她靠近马车,就被马车护卫给拦住了。
“侯夫人让我来给夫人送绢花。”沈芳举着手上的托盘,侍卫翻看了下,没发现什么,又看到她的确是在队伍里,面孔也是熟面孔,寒着脸说道“你等着,我去给你通禀……”
沈芳露出孩童的天真无邪笑“好嘞!”
她刚才看到国舅去了太子那里,才特意赶过来。
她这么做其实很冒险,可为了确认母亲的下落,她悬着心,不得不冒险过来。
“你过去吧。”侍卫放行了,就看到马车掀起了帘子,车里名曰芙蓉的娘子,穿金戴银,衣饰华丽,姣好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诧异她和侯夫人没什么交集,为何侯夫人会特意派人过来寻她送她东西?
趁着她冥思苦想的时候,沈芳忙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跑到她面前,笑道“这位姐姐长得可真俊,怪不得侯夫人特意让我过来!”
芙蓉看清面前笑得天真烂漫的孩子的样子,脸色刷地白了,只见她唇角发抖,“小、小……”被沈芳打断“夫人,小的是侯夫人身边的小芳。”
“啊……”芙蓉无意识地重复了下,方才点头“这、这位……小,小芳,你、你近上前来,我跟你说说话。”
沈芳心下松了一口气,忙走过来,芙蓉对身边伺候的女婢说“你们先去车下散散心,让我跟这个小女孩说几句话。”
“是。”两名侍女听命,顺从地下了马车,给沈芳腾来了地。
沈芳进来,刚放下帘子,就见芙蓉满脸的泪水,扑通跪地,一个劲儿地给她扣头“小姐,我有罪啊,我对不起你……”
随着她的话音落地,沈芳只觉得胸口如同压着千斤巨石,每呼吸一下都十分艰难,一股凉气顺着脊柱冲上了脑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紧紧握拳,指甲抠进肉里,才能忍住不发狂“你给我仔细地说清楚了!”
“奴婢还有邱阳跟随夫人准备去投奔沈家,老爷说,已经偷偷跟沈家打好了招呼,我们出了庆州不用北上,一路南下去南方,朝廷的手不会伸得那么长……”夏荷边哭边说,被沈芳不耐烦打断“说重点,我娘现在在哪里?”
沈家南方的确有不少的产业,她爹这么安排并没有错。可既然表姐都出现在这了,肯定是没遇到娘亲才回来庆州找,一定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头。
“我们刚出了营城,在路上遇到了一群灾民,夫人……夫人她实在是不忍心,说人群中尚且有跟你一般大的孩童,实在是太可怜了,她心里怜悯,停下了马车要给他们粮食……”
沈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娘她不谙世事,你们为何不阻拦她!”
“拦了,我们真的百般劝了夫人,尤其是邱阳,他说他武功再高,对方要是人多,齐齐攻来,他也双拳难敌四手,可——”
“可我娘没听。”沈芳闭上了双眼,眼泪姗姗落下。
她娘真的是空有一身的美貌,她娘自幼生长在沈家,从小娇养着长大,外祖父不曾让她吃过苦,嫁给爹之后,爹就算自己吃糠咽菜也得要让娘亲过得衣食无忧。
沈芳曾经撞破过他爹收钱,营城首富王亨给她爹送钱的时候,她正在书房外,想要给爹看她新画的蚂蚱,却不想正看到他爹伸手接过银票。等王亨走后,她爹久久地坐着,不发一言。旁边的师爷劝慰他,说他就算是用了些非常手段,可一片拳拳爱民之意,并没掺假。
她还记得他爹苦笑着说“你看到哪个清官,会琢磨着钻律法的漏洞,又见到那个名垂青史的封疆大吏会伸手于民?”他的官名显然沾染了瑕疵。
她当时忍不住替他爹心疼,无他,她娘亲实在是很会花钱,她娘置衣,会一下买了各种颜色所有布料,全部买全,等裁好了衣服,有的还没等上身,又忽然没了兴致,不穿了。
她娘饮茶,会花几两银子买一个挑茶壶盖的挑勾,又名茶匙。还一下买好几个!买回来的时候,还美美地让方九城和沈芳看,沈芳至今还记得她爹胡子动了动,然后问道“娘子,这个功用,为夫用铁丝给你弯一个,或者我用细小树枝给你削一个,再或者用手给你拿壶盖,不行吗?”
“行是行,但是这个勾起来的不是壶盖,是惬意。”
“……”
所以她娘不通俗物一片天真,跟她外祖父和她爹无条件地宠爱,不无关系。
也不知是幸事还是祸事。
思绪又被夏荷拉回了现实“我见实在是劝不动夫人,又怕夫人遭遇危险,于是我就多留了个心眼,把夫人马车里备用的衣服换上了,这样万一有个什么事情,邱阳也能带着她跑,我还能引走一部分坏人……”
“后来果然夫人刚停了马车,施舍了几个孩子粮食,就见周围密密麻麻地围起来人,居然要把我们拉下马车……”
“邱阳二话不说揣掉了几个意欲登车的灾民,快速驾马准备离开,可身后是密密麻麻的追赶着的难民,前路也有埋伏,还有绊马索,甚至有的难民手中还有弓箭……
邱阳见情况紧急就在一个拗口带着夫人跳了马车,由我架着马车吸引他们的注意……”
“最后我架着马车冲到了悬崖,不得不停车,跳下了马车,又被灾民团团围住,我本欲自尽,却正巧遇到了国舅,被他所救,我连忙磕头求他救夫人,国舅答应了,派人去寻了,后来属下回来说,并没有看到夫人和邱阳的身影,我们走失了……奴婢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小姐……”夏荷断断续续地说完,继续磕着头,被沈芳拦下。
“不怪你,我娘执意如此,别说你们,就算我和我爹在场也拦不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沈芳心里痛得直抽疼,可她还是告诉自己要冷静。
芙蓉也好,夏荷也罢,这个丫鬟做得已经很好了。任谁在哪个场合也未必能有她做得好,她是个忠心的丫头。
“你既然跟了国舅,就好好得过日子吧。”
夏荷欲言又止“奴婢并不是国舅的妾室,只是配合国舅敛财的权宜之计而已,国舅说到了京郊就放我走,奴婢想要寻得夫人的下落……”
“你觉得,我娘她……她还能侥幸活下来嘛?”沈芳呼吸困难,这句话她斟酌了半天才艰难问出。
“会的。邱阳会保护好夫人的,他说过的,等一切过去,会回来娶我的,我都能活得好好的,夫人也一样!”夏荷坚定地说着。
原本沈芳想到娘亲可能遇到的恐怖遭遇,心头发寒,不敢深想。
可夏荷笃定的态度又给了她一丝的支持。
连夏荷都坚信娘会好好的,自己又怎么能轻易地放弃呢。
娘一定会没事的。
于是她擦了擦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多谢你了,我来的时候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也要多保重。”
“会的。小姐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夏荷说着,又从袖口里掏出来银票“这是奴婢的一点心意,还望小姐笑纳。”
沈芳一把推了回去“不用,你好好收着,不过你的卖身契,现在不知道在哪里,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去官府补办,给你消了奴籍,还你自由,你如果到了京城落脚,京城沈家在京郊有个悦来客栈,那是我表姐开的,你去那里留下住处,等我回到京城定会去寻你。”
“好的,奴婢知道了。”夏荷见小姐不怪罪她,明显是松了口气,心弦一松。
沈芳便也不便多留,告辞离开。
事情已经到了最坏的一步了,好在有邱阳在娘亲身边,要是娘单独自己可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可是想到邱阳,沈芳又难免想到吴平,谢瑾瑜身边的这个侍卫功夫也高,可结果呢。
她心潮难平,却偏巧正看到太子和她爹在谈论什么,他爹神态轻松,脸上似乎还带着淡淡地笑意。
这一幕原本没什么,奈何她此时心绪杂乱,看到只觉得刺目,心中不由得格外地愤恨。
娘亲下落都不明了,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趁着周围人都不在的时候,偷偷跑到了她爹的面前“方县令真的是心胸宽广啊,我前日在路上见到了沈家的大小姐,沈若风,说是来寻姑母下落的,想来方县令运筹帷幄亲朋众多,定然是格外有安排了?”
方九城原本还当女儿过来跟他玩笑,脸上还挂着宠溺地笑意。
可女儿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神情不由得凝重起来。
偏偏沈芳又说“我刚才解手,无意间发现国舅新纳的小妾,看起来有些面善,名字叫芙蓉,这个名字起得真好啊,跟夏荷一样,都是荷花呢。”
方九城显然听懂了,他定定地看着女儿,看着女儿续满了泪水的眼眶。
他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苍白如纸。
只见他唇哆嗦着“我的确是提前跟沈家打好了招呼,要送她去沈家,也特意让邱阳护送她……”
“她们路上遇到难民,失踪了。”沈芳颤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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