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要去吗?”
无名将请帖收了起来。
“帖子都送来了,自然要去。”
一旁的心腹微微一愣,转身拿过了外袍,伺候无名穿上,余光瞟了无名好几眼,似乎有话要说,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有话就说。”
侍从想了想道:“大人,匡州与朝廷结怨已久。咱们陛下虽然多次想将这里开放,但是到底都无计可施。如今那群天字班的学子才来了多久?这商贾之业竟然就真的开了起来,依属下之见,此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无名深深看了下属一眼。
“那你觉得呢?”
“属下觉得,谦老在其中,应该起了不小的作用。”
“还用你说?”无名穿好了外袍,随手检查着自己的佩剑。“谦老虽然远离朝局多年,但如果真的以为他不在朝局中心,那就太幼稚了。谦老对陛下的影响,绝非常人可比。”
侍从的脸色变了变。
“大人……如果谦老跟匡州……”
侍从的声音戛然而止,无名的眼睛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一样,死死地盯着他。
明明只是一个眼神,却让他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
“你的话太多了。以后这种话,不必再说。”
侍从赶紧低下头。“是,大人。”
……
当无名来到张老板的酒楼时,发现这里早已被过路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无名有些看不明白了。
“族长大人,这是何意?”
方印身着族长服饰,头戴正冠,双手捧着托盘,肃穆而立。
“此乃先皇遗诏!”
无名只微微愣了片刻,立刻翻身下拜!
无名一拜,所有人都跟着跪了下去。
无名还没反应过来,便听方印继续道:
“当年先皇赐匡州诏书,内言匡州多年实为辛苦,奈何所操之业,乃端朝命脉根基,恐大行之后,匡州为人所害,特赐遗诏,允准匡州私设驻兵,以保万全。”
无名听着方印的话,只觉得太阳穴一阵突突。
陛下是让他拿回遗诏不假,但是没有允许他听到诏书里面的内容啊!
虽然他不知道遗诏里面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但是日日在御前走动,多少了解一些。陛下对这遗诏如此重视,先帝又是得位不正,只怕这遗诏里面的内容……
此刻无名跪在地上,如芒刺在背,恨不能立刻去夺下那封该死的遗诏。但是他不能。万一有什么闪失,可就不是一个“大不敬”就能抵消的了的。
好在,方印没有继续往下面念。
“无名大人请起,诸位请起。”
方印将无名扶了起来。
“今日请无名大人前来,便是想请在场众人一同做个见证。我匡州百姓尽只与朝廷的旧怨,但是归根结底,匡州始终端朝的一份子,一家人,哪里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
“如今陛下恩宽,肯不计前嫌,还恢复了匡州的声名,肯定了匡州以往的功绩。这份恩德,方印铭感五内,匡州百姓同沐恩德。”
“我匡州之恩必定报答。既然陛下恩赦,我便不需要这份遗诏来保命。今日我正式将此先皇遗诏交归当今陛下。从此之后,匡州仍是以前的匡州,绝无二心!”
无名瞬间成了全场关注的对象。
他曾经想过,此行方印也许不会交出遗诏。毕竟那是保命的东西,不管将来情形如何,有份先皇的东西在手,总是有退路的。
他也曾经想过,即便方印交出遗诏,也定是扭扭捏捏的不痛不快。总之这桩事情,知道的人越少,对匡州就越有好处。
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方印竟然如此豁得出去,竟然在匡州最热闹的地方,当众将遗诏还给了自己,还念出了遗诏中的部分内容。
这下子,遗诏彻底变成了烫手的山芋。想来自己回去的路途,定是不会太平了。
“族长心宽似海。既如此,本官便接过遗诏,一定安全护送回京,面呈圣上。”
话虽这么说,但是无名却觉得,这道人人想要的遗诏,此刻无比烫手。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根本就不想接。
成功将遗诏抛了出去,方印的心顿时轻松了许多。
“无名大人。草民还有一物,还请大人转交。”
还有一件?
无名第一次觉得,钦差大臣不好做。亏他在来之前,只以为方印就算再厉害,匡州的问题再棘手,也不过是陈年旧事,不过是山野之民。自己一个御前侍卫,伴驾已久,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什么人心诡计没有经历过?
但是方印这一手,让无名彻底服了。
他甚至忘了,方印当年曾是京中唯一一个,有能力与万俟谦一较高下的人。
脑中千回百转之间,方印已经将一个奏折一般的东西,呈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
方印沉声说道:“这是我匡州历代的兵器打造之术!”
???!!!
此话一出,不光无名懵了!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族长他……竟然将匡州最核心的技术交了出去?!
那以后……匡州不就成了朝廷和皇族砧板上的鱼肉了?
以后的匡州……又该如何立足?
这下子无名彻底不淡定了。
“这个……我不能收……”
无名的态度很坚决。
“陛下未曾交于我这个任务,本官不能擅自做决定。更何况,兵器冶炼之术,那是匡州相传的技术,这是匡州的宝藏,朝廷不会觊觎。族长虽是忠心,但也不必如此。”
但方印却没有给他推辞的机会。
“匡州与世隔绝多年,如今承蒙朝廷恩典,再次得以重见天日。皇恩浩荡,匡州无以为报。核心技术,虽是匡州立足之本,但亦是先帝所愿。如今,匡州忠心跟随,誓死以报,唯有核心技术献与陛下,方能心安。匡州无意任何争斗,只求……一方平安!”
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方印直直地看向无名的眼睛。他就不信,无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方印想的很清楚,既然自己造势,将这烫手的遗诏交了出去。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既然多方都如此在乎匡州的技术,那就索性一起交出去。
拿走!都拿走!
这些问题,本就该是朝廷应该头疼的,不是吗?
否则匡州的烫手山芋,也太多了点。
无名就算反应再慢,看到方印的眼神,再想想这么大张旗鼓的阵仗,瞬间明白了。
他环顾四周,双眼微眯。
匡州……倒是颇有点不平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