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上所有人疑惑的眼神,声音清冷地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你们有操心妙书的功夫,还不如回去为自己多找几条门路。妙书的能力,只要没有眼盲心瞎,谁都看得出来,用不着你们在这里多言。”
“你们还没有正式进入太学,居然胆敢在这里胡乱揣测陛下的言行和心思,要是让哪位御史大人知道了,你们还有命进太学吗?”
“还有。”
汪铁生面对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堪堪向前一步!
“退一万步说,即便妙书真的没有进入太学,她也还是吏部尚书的千金。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你们是梁大人,自家女儿受了这样的委屈,会不会想替她讨个公道呢?那你们说,这个公道,又会找谁来讨呢?”
刚刚还围着汪铁生的人,瞬间一惊!
找谁?
自然是谁惹的麻烦,就去找谁!
虽然这禁考是陛下的旨意,但若真的算起来,他们此时在考场外面围着汪铁生说风凉话,也已经算是火上浇油了。
梁大人不可能找陛下讨公道。
那这把刀子……
只能扎在他们的身上!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不禁冷汗直下!
完蛋了!
刚才的话……没有被别人听去吧……
可是他们到底还是觉得不甘心。被梁妙书压在头上太久了,雁归苑的竞争有这么激烈。在这种环境下,搞掉一个就少一个。是以梁妙书出事,他们比谁都高兴。
汪铁生虽然胆小怕事不说话,但是毕竟在雁归苑待了这么久,这群人心中想的什么,他最清楚。
这些人当中,不乏有能力、能做事的人。只可惜,大多数的人,都被眼前的竞争和利益桎梏了。
他们深陷在自己给自己制造的争斗泥潭中,如果有人肯拉他们一把,上岸了,清醒了,那是幸运的。
如果自己非要往泥潭里面爬,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迟早会溺死在这利益的泥潭之中。
汪铁生庆幸,自己是幸运的。
而拉他出泥潭的那个人,就是梁妙书。
所以,他对梁妙书有敬佩,有感恩。
这样的人才,他不相信朝廷会看不见。
禁考,必然有原因。
汪铁生难得清醒一次。直到多年后,已经位列中枢的汪大人,在回想起自己的官场生涯中,也一直都在庆幸自己这一次的清醒。
……
日暮时分,梁府。
每天这个时候,都是梁府最忙的时候。只因大小姐回来了,夫人吩咐,小姐辛苦,要好好补一补,所以每天的膳食,都需要厨娘提前一天拟好单子,做好搭配,送到她这里来亲自确认过,才可以开始准备。
是以每天晚膳开始之前,整个府中的下人都忙的不可开交。夫人交代要注意的事情很多,他们生怕落下了哪一个,惹得夫人小姐不高兴。
但是今天,整个府中却静悄悄的。就连做事的下人,也都不敢高声说话,走路的时候尽量放轻脚步声,生怕吵到烦心的主子们。
且陶轩。
梁妙书正窝在榻上,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纷纷落下的花瓣。一阵微风拂过,将几片花瓣送到了她的衣衫之上。她心念一动,手中的书卷却掉了下来。
守在一旁的侍女被吓了一跳,赶紧走过来,捡起了书卷,神色担忧。
“小姐可是不舒服?”
梁妙书被这声音惊了一下,“&bp;啊?你说什么?”
侍女将书卷呈给梁妙书。
“小姐的书掉了。”
“哦,多谢你。”
侍女明显愣了一下。
“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奴婢自小就这般服侍小姐,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梁妙书觉得有些头疼。
三天了,她还是没有完全适应梁府的生活。
这里行坐必有人跟着,还没张口,饭就端上来了;还没伸手,衣服就穿上了。事事有人管,时时有人问。倒是什么都不缺,只是梁妙书觉得,这样的生活,像是另一种坐牢。
也不是不自由,只是不舒服。
想来,古代的小姐闺秀生活得也真是累得慌。
门外脚步声响起,问安声传了进来。
梁妙书朝着窗外看了看,跟着下了榻,迎了出去。
“母亲,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贝容筠仔细盯着梁妙书看了看,直到确认她的心情没有受影响,这才笑着说道:
“娘来问问,今天的晚膳你想吃点什么?”
梁妙书倒是没什么挑嘴的,入口的东西只要好吃就行。
到了梁府之后,她原本以为要守的规矩定然不少。不曾想贝容筠倒是个爱女如命的母亲,在她回来前,把一切能想到做到的事情,都准备得十分妥当。
除了不适应别人服侍,梁妙书也不得不承认,梁府的设定,她很喜欢。
“母亲做主就好。您准备的,我都爱吃。”
贝容筠的眼睛直笑成了一条缝。
“那个……”
梁妙书心中了然。
“母亲是要跟我说廷考的事情吗?”
“这……”
贝容筠一愣,准备了一天安慰的话,此时倒是说不出来了。
梁妙书却是淡然一笑。
“今日父亲还没有回来吧?”
贝容筠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每天这个时候你父亲早就回来了。今天可能是被什么差事绊住了,所以才晚了。”
说着,她又一把抓起了梁妙书的手,满眼心疼。
“女儿,你放心。廷考虽然缺席了,但是你父亲一定有其他的办法,能让你入太学。就算不入太学也没关系,咱们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家,母亲早就想把你接回来了。当官有什么好的,咱们家养得起你。过个一两年,母亲一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到时候……”
梁妙书哭笑不得:“您就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啊!”
“母亲当然舍不得,只是姑娘大了,哪有不嫁人的。”
“母亲。”
梁妙书收了笑意,脸上的神情冷肃了起来。
“这辈子,如果真的要嫁人,除了一个人,我谁都不嫁。”
贝容筠早就知道澜元镇的那些往事。为了那些事情,她几乎沦为了京中夫人的笑柄,也没少跟别人吵架。
现如今女儿突然这么郑重的提起来,反倒让她心里一哆嗦!
“谁?”
梁妙书嫣然一笑。
“大端!”
贝容筠一愣,正在想这位名叫“大端”的人到底是何许人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侍从的声音。
“夫人,老爷回来了!”
梁妙书挽起母亲的胳膊,扶着她一起往外面走。
“我猜,父亲应该有好消息要告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