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她,是他这辈子就认定的事,十里红妆,风光迎娶。
可日后他不知道的是,逃离他,也是她这辈子就认定了的事。
沈南雁倒是没多想宋珩说这话的意图,语气冷清清的道:“臣女身份粗鄙,不敢高攀。”
她这一句话一出,看似恭敬的话却有些伤人了,如今大梁君权军权相权三权分立,沈南雁身份怎么会粗鄙?怎么能粗鄙?
事实说明,她这句话就是随口一说,不带任何思考,连普通的敷衍都不愿意了。
宋珩自是瞧出来沈南雁对他说这句话的不在意,倒也不勉强,没说什么。
“看时辰侍卫应该马上就找到这里来了。”沈南雁忽地冒出了这句话。
宋珩略带疑惑的目光看着沈南雁。
沈南雁站起身来,微微抖了一下衣服继续道:“既然如此,臣女的哥哥还在等着臣女,臣女就先走了。”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君臣有别,臣女不敢逾矩。”倒不是君臣有别,只是沈南雁不习惯与不熟的人同行罢了。
宋珩沉默了一阵,点点头:“那你先走吧。”
沈南雁行礼完后,果断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犹豫。
倒不是她心狠,人家为她挡了箭受了伤,自己却一个人头也不回的离开,只是她待在那里实在没什么必要,反正侍卫很快就会找到宋珩,她留在那里反倒不合适,万一又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平白惹人非议,倒不是因为她在意名声,只是活在世上一天,难免不会受到舆论的影响。人言可畏,真的是可畏。
侍卫还没来的时候,影卫出现在了宋珩面前,待影卫找到宋珩时,见他脸色苍白端坐在地上,面容狼狈,锦衣污浊,浑身上下的君威却没有消逝半分。
地上血迹斑斑,黑色鲜血散发着血腥味,萦绕在断崖周围。一截带着血的箭头孤零零地被扔在了地上,箭头周围一条雪白色的帕子显得格外亮眼。
影卫装作没看见了,回禀消息:“皇上,方才在围栏处发现一个刺客。”
宋珩恢了复以往的神情,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给朕查,仔细查,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
宋珩平日里最多的表情便是面无表情,而今日再三强调让他们去追查,可见真的动了怒气,影卫自然得回答的铿锵有力,声音洪亮。
另一边,沈南雁离开断崖之后,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还特意找了个小溪,理了理了衣裙和头发,待一切都妥帖之后这才回去。
刚回到围场里,围猎刚结束没多久,围场里热热闹闹的,没有一个人察觉去注意到她回来了。
沈谨老远就在远处看见她了,连忙走向她,语气关切:“你跑去哪里了?知不知道围场里面很危险?”
沈南雁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不知所措起来:“我透气去了。”
沈谨放心下来,准备拉着她过去时,近看才发现她的衣裙上沾着泥土,而头发隐隐带着蓬松的痕迹,沈谨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忙拉着她的手检查了一遍问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沈南雁本来也没打算瞒着沈谨,看了看四周,在他耳旁低语:“哥哥,我先进帐篷里回去换件衣服,等会再告诉你这件事。”
来百凤山围猎之前,无论男子或是女子都会让丫鬟备好几件随身衣物,以防出现了什么状况。
果不其然,今日便遇到了,因而备好这些东西是很有必要的。
沐浴之后,沈南雁重新换上一件蓝色衣裙,样式与方才穿得那件还是有区别,但是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不止衣服上沾着泥土,头发也沾上了一点,沈南雁又得命人专门打来热水洗头发。
洗完头发花不了多少时间,但是绞干头发就需要很长的时间了,沈谨在外面等的有些心急,就命外头的丫头进来禀告。
“小姐,少爷在外面等你。”青衣丫头道。
“你让他进来吧。”沈南雁用帕子绞着头发,回道。
沈谨进来之后,见沈南雁在绞干头发,因怕她头发没干容易着凉,耐着性子找个位子坐下来边喝茶边等。
待头发干了之后,阿词为沈南雁盘头发间隙间,沈谨开口了:“我问了他们,听说你去了密林中?”等的时间有一阵子了,再加上沈南雁还能这样气闲神定的绞头发,沈谨的担心一下子放到了肚子里,也镇定下来思前想后的理了理事情。
“对,方才我去密林之后沿着路口就到了一处断崖,我还遇到皇上了,是他帮我挡了箭救了我。”沈南雁如实说道。
“到底是何人要伤你?怎么会遇到皇上?皇上还救了你?”沈谨虽然对皇上救了她这件事疑惑不已,但首先还是想到了沈南雁的安危。
“听皇上说围场内高手云集,刺客总归是能抓住的。”
“罢了,你好好在这歇息便是,待会也不用出席了。”沈谨也没再多问,只是嘱咐她在帐篷里歇着。
沈谨临走前,特意看了一眼身后为沈南雁梳妆的阿词,意味深长地一笑出了帐篷。
阿词自然是看见了的,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自在的抿了抿嘴唇。
沈南雁没发现阿词的异常,也没有看见沈谨与阿词两人的互动,若是知晓日后他们的结局,她是否会后悔今日她如果在细心一点,发现他们的异常,阻止他们,悲剧会不会就不会发生了呢?
她不知的是,有时啊,上天自有安排,心意二字又岂是阻止便能阻止的了的正如她一样。
………
案几上各处空白的地方整齐的摆放着几张笔墨未干的宣纸,纸张上画的东西没有什么特别,画着几笔零星的线条,浓墨重彩,没有什么神韵。
案旁的男子画得却是那么得认真,全神贯注集中于纸上,仿佛要将所有的心血注入画上。
男子眉目如画,唇边笑意浅浅,画着这幅画仿佛就如同见到她本人一般,那么令人喜悦,幸福。
他将画好的又一幅画小心的摆在了另一空置处,妥帖地整理好。弄完这一切,他不由揉了揉头发,有些懊恼。
他终是露出了胆怯,幽州的事已然办好,可他迟迟还未动身回京,他终是不敢踏入有她在的京城。
“大人,天气回寒了,喝口热茶暖暖。”黄衣少女端着一杯热茶从屋外进来,轻快道。
站在一旁的谢随很有颜色的接过来,递给了慕昭。
“说过多少次了,不用唤我大人,你本来就不是慕府的人。”许是少女的声音沾着喜悦,连带着慕昭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少女神情黯淡下来:“大人是嫌弃阿月身份粗鄙,不配伺候在你的身边吗?”
慕昭本就是个温柔的人,自是不是这样想的,见人家小姑娘黯然神伤,也不好直接开口道出他不缺丫头这一事实,轻叹:“你别多心,我怎么会如此想。”
听了这话,少女一下子转悲为喜,言笑晏晏地为慕昭磨墨。
惹得一旁的谢随连连皱眉,他见过的女子要么是京中大多贵女一般端庄内敛,要么就是像沈南雁那样绝色容貌,清冷孤傲的,像萧月这样恬不知耻,故作天真单纯的人真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明明普通样貌,身份低微,偏偏心比天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竟敢肖想起他家公子了。
他家公子最不喜欢画画时身旁有人打扰,磨墨更是从不假手于人,可萧月倒好,偏偏往上凑。他家公子历来都是儒雅公子,自然是不会敢她走,可她倒好,还妄想和他们一起进京去。
他家公子历来又是个好说话的,怕是难以看清萧月的本质,只怕到时候她略施小计,软磨硬泡就让他家公子心软了。
“萧姑娘,我来替公子磨墨就好。”谢随也不客气,直接拿起了案上另一块墨锭来磨。
萧月酝酿好情绪正准备说点什么都时候,见慕昭的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她暗自揣度了原因,故作失望道::“既然谢公子在,那阿月就先退下了。”
慕昭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萧月默默退出屋子,掩上门前还不忘偷偷望一眼慕昭。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谢随,忍不住想要作呕,她是个什么玩意儿,竟敢存这般心思。
“你不喜欢她?”待萧月走后,慕昭开口问道,语气很平常,无一丝责怪之意。
“公子救了她,她却生了贪恋,肖想公子,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耍各种小心思小把戏,公子认为这样的人我该喜欢吗?”谢随倒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直接点出萧月的为人,把这个回答扔给慕昭。
听到这话之后,慕昭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微愣,良晌,久到谢随都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了,才听到他的声音:“你给点银子去把她打发了吧,明早我们启程回京吧。”
谢随的话,他倒是不在意,也不论萧月到底是什么心思品行,只是谢随有一句话说对了,他救了萧月,她不该对他心生贪恋。
就像沈南雁开导了他,理解了他,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对她心生贪恋,肖想她。
送走萧月,不过也是送走那个肖想着旁人的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