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安喜领出门的杨诚轩现在悔不当初,母亲不是说三姐姐坠崖身故了吗?为何三姐姐又复活了?现在三姐姐叫自己过去,定是想为杨尚济报仇!眼下他真是后悔那日气极了抡起长凳,眼下该怎么办呢?
他心急如焚,慢慢地挪着步子,一刻钟过去了连长廊都还没走完,安喜虽然是奉了三小姐的意思,却也不敢过于催促,只能亦步亦趋慢慢跟着,心中同样是焦急得很。
两人都各怀心思踱着步,忽而听到身后有人唤道:“二哥儿且等等——”
原来是柳依依赶了过来,杨诚轩见了亲娘,脸上的惊喜闪过,一扫先前的苦闷扬起笑来应着:“母亲!你可是要陪我去?”
说来也怪,同是在杨府长大的两兄弟,性格却截然不同。三哥儿杨尚济性子淡薄,为人稳重处事低调,而眼前这个二哥儿却是随了大姨娘,性子乖张,处事高调且不过脑子。安喜瞧着眼前正向大姨娘撒娇的二哥儿,心中连连叹气。
“你是杨府二哥儿,这些小事上面可不能露怯,别让人看了笑话去,特别是那个杨尚济,”柳依依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走,母亲陪你一起去。”
有人在背后撑腰,杨诚轩自然乐得不行,胆子也放大了些,走起路来大有六亲不认的架势,不过见到杨瑾汐之后,便像打了霜的茄子,再也笑不出来了。
“大姨娘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叫人去喊你,”杨瑾汐看了眼含笑而来的柳依依,起身缓缓说道,“不知大姨娘是知道刚好知晓我回来的消息,碰巧遇到二哥儿的,还是怕我对二哥儿怎么样,所以特地半路寻的呢?”
她说的每字每句都像千斤重锤似的,不紧不慢地敲在柳依依和杨诚轩的心尖上。杨诚轩一直以来都怕这个三姐姐,加上心怀愧疚,所以见她盯着自己,就怕得不敢吭声,恨不得将头低在地上去才好。
“呵呵,三姑娘说的什么话,”柳依依将杨诚轩护在身后,逢迎地笑道,“三姑娘怎么会对二哥儿怎么样呢,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何况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一家人?”杨瑾汐冷哼一声,“他打三哥儿的时候可没想过我还会活着回来吧?”杨瑾汐话锋一转,眼神带着狠恶,“不光是他,怕是连你都以为我回不来了吧?”
柳依依被说中了心事,怔怔地望着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应答,片刻后回神了才牵扯着嘴角说道:“三姑娘坠崖时杨府上下都担忧得夜不能寐,如今见了三姑娘好生生的站在眼前,自然是高兴极了,呵呵。”
在他们来之前想了许久,杨尚济向她请求了多次,让她别和杨诚轩计较,还说杨尚济只是因为被大姨娘纵容得有些顽劣,所以言语轻佻,如果非要算的话,当日他自己也有错,因为是他先动的手。
杨瑾汐本想借此机会教训一下嚣张跋扈的柳依依,但看着他诚恳的模样又瞬间心软了。“罢了,我今日不想和你谈论这些事,”杨瑾汐透过她朝她身后淡淡说道,“二哥儿出来吧,男子汉既然打了有何不敢承认的,当着三姐姐的面你们相互道个歉,这事儿就算是翻篇了。”
不过柳依依显然没有珍惜这个机会,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将冒了个头出来的杨诚轩摁了回去后有些不乐意地反问道:“三姑娘说得严重了,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玩笑打闹而已,这有什么可道歉的?”
“哦?”杨瑾汐似乎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掩嘴呵呵笑起来,旁人看得莫名其妙,只有杨尚济和绿云二人心下一惊。
“既然大姨娘不懂怎么管教二哥儿,今日我便替你管教管教,”杨瑾汐沉声吩咐道,“将杨诚轩带过来。”
说完便转身板着脸坐在了杨尚济身边去,似乎笃定杨诚轩一定会自己过来。
“欸——”柳依依没曾想到自己的二哥儿真的如此听话,叫过去就走了过去,当着下人们面也不好降低自己的身份,不然以后该如何在下人们面前耍威风?
“你们都下去。”她黑着脸望着这些个下人们吩咐道。
“谁都不许走,都给我站着听听。”杨瑾汐淡淡说道,眼底冷漠得丝毫看不见笑意。
一屋子的丫鬟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下了头不敢擅自动作。见此,柳依依端着手,站在杨诚轩旁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三姑娘,小孩子之间的玩笑,这么认真做什么,私下说说就好了,非要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这让我们二哥儿的脸今后往哪儿放啊!”
杨瑾汐故意装作没有看见杨诚轩向杨尚济求助的眼神,笑着开口说道:“大姨娘都敲锣打鼓地替二哥儿挑选夫人了,这可不算是小孩,况且他在学堂上打三哥儿,可没有想到‘家丑不可外扬’这几个字,如今倒是和我谈起脸面来了。”
“”柳依依眉头微蹙,神色几番变换,整个脸上都呈现出难以辨识的复杂之色。这些年杨瑾汐独揽杨府的大权,虽然没有亏待她,但是眼睁睁看着三哥儿杨尚济越来越有大家的处事风范,而自己的二哥儿却不学无术整日惹是生非的,指望他成才是不可能了。所以早早给他安排了通房丫头,也到处张罗着娶妻纳妾,就盼着他早日生下个小小少爷,自己也可以多分些月例产业之类的。
“二哥儿,”杨瑾汐忽然站起身来,直直盯着他问道,“‘我母亲不知检点’‘我与外族人私通’这些话可是你说的?”
杨诚轩下意识地看向坐着的杨尚济,喉咙上下滚动着,看上去十分不安,杨瑾汐也不着急,静静地看着他,直到杨诚轩点点头,她才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柳依依,她万万没有想到,杨瑾汐竟然会当着她的面打她的儿子!
“烟玉!快将二哥儿带回去!”柳依依高声叫道,一把将杨诚轩拉到身后,气得口不择言,“杨瑾汐!你凭什么打我儿子?!”
烟玉抬起头,目光刚好看见全身散发着寒气的三小姐,心下发怵得立马低下了头,浑身绷得紧紧的,似乎害怕得很,脚下一动也不敢动。
“我凭什么打不得?自古以来都是‘长姐为母’,现在大姐和二姐远嫁,亲娘又管不好,三姐自然是要帮帮忙了,我打他,于情于理都说得通。”杨瑾汐反问道,狠狠地瞪一眼正捂着脸的杨诚轩继续说道,“不过,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大姨娘心里清楚,就不用我多说了。”
看着自己母亲被三姐姐训斥,杨诚轩立马小声呜咽起来,脸上的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想来杨瑾汐也是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
“三姐姐,我错了,”他哭着说道,“我不该打三弟。”
“姐姐”杨尚济见他泣不成声,始终是心软了,他起身唤道,“算了姐姐,二哥已经道歉了。”
可杨瑾汐佯装没有听见,与他故意撇开距离,冷着脸说道:“你不是同我道歉,而是你的三弟杨尚济。”
子不教母子过,杨诚轩能长成今日这个鬼样子,都怪柳依依日复一日的纵容,杨瑾汐也无意再为难杨诚轩,只是咽不下心中这口气。
她自问,从她接手杨府以来,对府中每个人乃至下人都不曾苛待,对这个二哥儿杨诚轩更是视为亲弟弟一般,与杨尚济的吃穿用度所有都是一模一样,如今却被这对母子反咬一口,倒还骑在她头上来了。
柳依依终究是个空有皮囊的青楼女子,见二哥儿受了委屈,更是不依不饶起来,指着杨瑾汐便骂道:“你与那个东厥人举止亲密,同进同出数日,少不得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吧,你身为杨府之女却私下与外族苟且,眼下外面不少人都因为这事儿嗤笑杨府,你还有什么资格做杨府的当家!”
“不少?”杨瑾汐不怒反笑,“看来大姨娘为了独掌大权可谓是‘绞尽脑汁’啊,又是派人跟踪,又是散播谣言,还要对亲生儿子下手,啧啧,我与东厥人苟且?你是亲眼看见了?还是亲眼抓到现行了?信口开河的话,我可是要报上官府告你个污蔑的罪!”
杨瑾汐虽是笑着,却不入眼底。
要是告去官府,免不得要被关上个几天,柳依依悚然一惊,强装平静的脸上倏忽掠过一抹惊慌,渐渐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不安之态,连连后退。
“我我,我才没有信口开河!”柳依依眼神闪烁,“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好多人都看见了,不信你自己问问”
问谁?问屋里一群战战兢兢的下人吗?杨瑾汐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谄媚的笑来,了然似的轻笑道:“我既然敢对外暴露自己的身份,就不怕有人来指指点点,不过倒是大姨娘,你说你啊,连我都不信,却相信这些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