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然在皇兄面前如此直白地问你,也是断定你肯定不会答应,”从凤微宫出来后,傅颜铄与他俩一同漫步走在宫中,事后分析道,“若你不答应,白白落了个妒妇的名声,若你答应更好,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
楚妙尔微微一笑,不是很赞同地摇了摇头:“我倒觉得云朵公主不是真心坏,她骄横惯了,得不到的东西不多,所以明知云期会拒绝她,也偏要给我添堵。”
“妙妙说得对,东厥人的目标根本不是我,就算阿尔云朵过足了嘴瘾,她哥哥也不会让她这么做,她父汗更不会白白浪费这么好一颗棋子。”傅云期抬头向前面望去,恰巧看到葱郁草木里的阿尔云朵与阿尔云那两人,正在激烈谈论着什么。
只见阿尔云朵转身离去,神情恍惚,似乎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而阿尔云那面色担忧,本想也跟着追出去,可忽然瞥见了远处的三人,便急急止住了脚步,虽面带微笑地朝他们点头示意,但紧攥起的双拳暴露了他的隐忍。
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傅云期也收回了目光。
“她是不是真的想入四王府我不清楚,可这阿尔云朵并不如想象中这么单纯是真的,”傅颜铄见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郎情妾意的模样,笑着调侃着,“按你们这速度怕是太阳西落也出不了宫,我府中可是有人等着我的,就先走一步啊!”
烈日当头,刚回来连身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紧来了宫里,一早上心惊肉颤,此刻只想快些回到王府,傅颜铄等不及他们的回应,径直便转身走了,脚下没有片刻的停留。
“二哥虽然看着多情,实则是个痴情人。”
楚妙尔十分赞同他的话,轻笑着摇摇头,缓缓说道:“二王爷的性情在皇宫中实在是难得,湖音姐姐虽然没有名分,但有这么个贴心的人在身边,二王妃也贤良淑德,清清静静的,还不用卷入朝廷纷争来,也算是一种福分。”
“妙妙,”傅云期话音一转,突然看向她,静静地说,“难道你不知为何母后要将云朵公主赐给二哥吗?”
他这话,令楚妙尔静静思考了片刻,心中倒想出几个缘由来。
阿尔云朵贵为公主,又远道而来,东厥可汗的用意大家心知肚明,太后干脆就将计就计,将她赐给自己的儿子。
可为何偏偏选了傅颜铄呢?难道真是因为两人性子合得来?
楚妙尔心里又否定了自己的结论,太后又不是傅颜铄的亲生母妃,想来也不会这么为他着想,再说二王妃嫁入王府多年,虽然与傅颜铄的感情不咸不淡,却也相敬如宾,并未做出任何不合格的事情来。
难道?!
“难道是二王爷多年无子?”楚妙尔惊呼道。
“嗯,”傅云期轻声应道,神情略有些忧伤,“二哥与二嫂早年间也有过两子,只是后来都相继夭折,二嫂整日郁郁寡欢,几次割腕未遂,自此以后二哥便再也提生育之事。”
“那,”楚妙尔心中震惊不已,她从未想过云淡风轻的叶知秋原来有过如此凄惨的过往,“那湖音姐姐不愿入王爷府也是这个原因?”
傅云期点点头,微叹口气:“她怕惹得二嫂触景伤情,所以也不愿入王府。”
说到底,有这么两个好女人也是傅颜铄的福气。想当年,楚芊芊与傅德佑也应该花前月下,浓情蜜意时恨不得生生世世在一起,可如今傅德佑坐拥天下佳丽,谁又会想到楚芊芊面对他一次次背叛承诺的心寒呢?
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楚妙尔垂下眼睛,心中突然有莫名的酸楚。
傅云期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暖暖的手心包裹着楚妙尔的双手,声音轻轻地,但一字一句听来真诚,看向她静静地说:“妙妙,你不要因为这些事而胡思乱想,人世一遭,我傅云期有幸能与你两情相悦,就绝不再心存他人。”
明明天气热的正午,清风拂面,天地似乎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真是上天对她的恩赐,原以为阴差阳错来了这个世界,作为别人的替代品,只能无欲无求,浑浑噩噩地过完这一辈子,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悄无声息地融进了她的生活,就这样成了她生命中的一束光。
“明月直入,无心可猜,这也是我的承诺。”
她笑得一双杏眼弯成月牙儿,上翘的嘴角化成优美的弧线,浅浅的酒窝盛满了她的快乐,惹得傅云期也与她一同笑了起来。
而这头,阿尔云朵漫无目的地在花园里晃悠,今早她在凤微宫质问当朝皇后的事,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已经在后宫中传播开来。
路过的宫人们都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阻拦,只想有多远隔多远,祈祷千万不要惹到这个东厥来的云朵公主。
阿尔云朵走走停停,寻了个阴凉的凉亭坐着,四周的草木花朵刚好将她的身形遮挡得严严实实,正准备小憩一下,便听到路过的宫女嘀嘀咕咕着什么。
“欸,你说那雪妃如今是什么情形啊?以往皇上夜夜都留宿泠宣殿,怎么最近往阳贵人那里跑啊?”
阿尔云朵一个翻身,无声蹲在了花丛后面,虽然她平生最讨厌嚼舌根的女子,可眼下出去显然是不合时宜,倒还成了听墙角的小人。
“虽然说雪妃没能留住皇上,可这例行的赏赐也是没有少分毫啊,”一个甜甜的声音说道,“你看,皇上才得了贡品,马上就让咱们给泠宣殿送去不是。”
“哎,君心难测,她如今守着空荡的泠宣殿,真是可惜了太子殿下当初的一往情深啊。”话中的惋惜,听得人浮想联翩。
“嘘,”那个甜甜声音似是怕被发现,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太子妃的册封大典在即,千万别再提此事,不然我们脑袋都保不住了,快走吧。”
脚步声渐渐从她身边消失,阿尔云朵这才从花丛中露出个头来。
没记错的话,她们口中的“雪妃”就是皇后和王妃姐姐的亲妹妹吧?她与太子竟还有别的关系,这可太精彩了。
阿尔云朵咧嘴一笑,偷偷跟着那几个宫女往泠宣殿的方向走去。
天气热得人心慌,泠宣殿却仍然带着一股清凉。刚刚曹公公派人来说,皇上今夜不过来了,在她的苦苦追问下才得知,皇上今夜又要去阳贵人那儿。
这已经是第几个日夜了,要是说皇上已经对她失去新鲜感了,可那殿中让人眼红的赏赐已经堆也堆不下了,可若是还对她怜爱,为何又可以夜夜与她人缱绻呢?
楚羡雪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一点底也没有,皇上如今占据了她的整颗心,但她却不是皇上心中的唯一,难道,帝王的宠爱都这么短暂吗?
皇上或许和阳贵人夜夜巫山,同她跟皇上一样,想到这,楚羡雪的心里头便像被凌迟似的,一阵阵地抽着疼。
“娘娘,正午烈阳刺眼,您歇一会儿吧,”夏荷轻声提醒,眼看着自己小姐暗自神伤,她真是有些无奈,“皇上又命人送来了上好的荔枝肉,定是知道娘娘怕热。”
闻言,楚羡雪转身走过去,低头看着桌上整整齐齐放着的甜品点心,果真全部都是她爱吃的,一时间泪眼模糊,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
“为这么小的事就掉眼泪,太不值得了。”突然有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来,把楚羡雪和夏荷都吓了一大跳。
猛地回身,就看见一个陌生女子从窗台翻身而入,只见她穿了身奇装异服,落地后直径朝着她们走来,吓得夏荷张嘴就想高呼,却被她及时截断。
“我是东厥的阿尔云朵,你家娘娘这哭哭啼啼的样子也不怕被下人看了笑话,”阿尔云朵满不在乎的说道,随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剥了颗荔枝就往嘴里塞,满足地闭上眼,“原来荔枝就是这个味道啊,怪不得叫‘妃子笑’,太好吃了,妃子不笑,公主也得笑。”
“那是皇上御赐之物,公主怎么能先吃呢!”夏荷看着她一颗接一颗往嘴里送去,涨得满脸通红,早就听说这云朵公主目中无人,没想到竟然这么没有规矩。
“本公主只是想来看看宫女口中说的‘雪妃’究竟是何模样,”阿尔云朵叹口气,似乎有些失望地说道,“哎,原来皇上的眼光也不过如此嘛,比王妃姐姐差远了,甚至连杨姑娘都不如。”
“你,你,你——”楚羡雪声音哆嗦着,嘴巴嗫喏了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眼泪却又急速汇成了一汪泉水,终是不堪重负,像泄了洪似的往下掉。
真是怕了她了,这女人怎么跟水做的一样,东厥女子何时这么娇弱过,看她哭得一发不可收拾,阿尔云朵千万个后悔,连忙放下手中冰凉可口的人参茶。
“不愿意他在别的女人那儿过夜,便将他抢回来不就行了,哭,哭他就能回来了?”
她实在不会哄人,说出的话硬邦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