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无绝人之路,你看,老天爷都帮我,”周沫说:“一切都会过去的。”
“嗯,”韩沉说:“会的。你以后也不许再想今天的事,今晚我陪你住在这边,这几天咱们就住这边,和周叔、柳阿姨一起住。人多,你就不怕了。”
周沫眼眶早已涌上热泪。
战胜恐惧的方法有很多,对于周沫来说,唯一且最好的,就是家里人的陪伴,包括韩沉。
或者说,韩沉是她所有力量的源泉。
两人抱了一会儿。
周沫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
她想问,然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仔细斟酌一番,周沫觉得自己确实很想知道韩沉的想法。
她才喃喃开口:“韩沉,我……我听任淮波说……他说你是……试……”
“你想问试管婴儿?”韩沉问。
周沫愣一下,“嗯。”
“事实确实如此,”韩沉:“我无意隐瞒,只是……”
“你不是很想接受这个事,是么?”周沫说:“我都猜到了,我也能理解你。不管你怎么想的,你要知道,我对你,没有偏见,也不会有什么别的猜测或想法。你已经够痛苦了,我不会给你伤口上撒盐的。我想保护你,就像你也想保护我一样。”
韩沉感觉自己的心又被温暖一次。
他在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是“试管婴儿”,具体多久之前,他已经记不清。
反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他甚至不到“试管婴儿”是什么。
他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甚至以为会想那些动漫或影视作品中里把小婴儿装在玻璃瓶里那样培养。
后来上了生物课,他才懂原理。
科学让他释怀许多,他和普通孩子的差别,只在受精过程,如果能理性看待,他也觉得自己和别人没什么区别……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为什么只能通过“试管婴儿”的手段出生。
因为他的父母之间没有感情,他是被他们“造”出来的。
他们造出他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各自真的有生殖功能缺陷,也不是因为他们喜欢孩子,而是纯纯为了方便各自的事业,不想再被家庭所累,“造”出他来,应付家里人的。
很长时间里,韩沉因此事不能释怀……
现在……韩沉彻底释怀了……
因为错的不是这种技术,好的技术可以服务于想要孩子却无法生育的夫妻,帮他们圆要个孩子的梦。
错的是他被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原因。
好在他的妈妈爱他,周沫体谅他,不管他是基于什么技术手段出生,他这一辈子,能有这样两个爱他的女人,其他一些……都无所谓了。
“你总是这样,善解人意,”韩沉带着惬意地微笑,说:“怎么办,我越来越不能失去了。如果没有你,我会疯,真的。”
“没有如果,”周沫说:“我会一直在,你也要一直在。”
“嗯,”韩沉恨不得将周沫揉碎了融进自己的骨血,这样,他们就永远无法分割了。
“那你……会介意我做试管婴儿么?”
“别做,不许做,”韩沉说:“就算没有孩子也不许做,我可以没有孩子,但不能没有你。更不可能为了要个孩子,去让你受那份非人的罪。试管婴儿不是想做就能做的,你应该知道原理,过程……很痛苦。”
“梁阿姨和我描述过,她也不建议我做,”周沫说:“我了解你的心情了。你不让我做,是因为怕我受罪,对么?”
“是,”韩沉:“太受罪了,你最好别往这方面想,我是不会配合你的。”
周沫轻哼一声,“那我去精.子库找一个,据说国外还能设置筛选条件,我要找个金发碧眼,八块腹肌……”
韩沉掐了把她的腰,咬牙切齿道:“你敢。”
周沫好像被挠了痒痒肉,笑穴打开,停不下来,只能认输道:“不敢、不敢了。我不找别人,我就找你,行了吧?”
韩沉这才作罢。
周沫看韩沉沉重的心情也稍稍释怀,她也跟着轻松下来。
韩沉:“后续的事,我找梁东岩帮忙处理,他那边是专业的,处理起来比较得心应手。”
周沫:“嗯。”
韩沉:“听周叔说,你当时和齐潭在一块儿?”
周沫:“嗯呐,他车没油了,想找我给他抽点油。他上楼找工具的空档,我遇着任淮波的。”
韩沉:“也是他救了你?”
周沫点头。
韩沉面色紧绷,“沫沫……”
他陡然认真道:“有点太巧了。”
周沫眼神一滞,“你和我想的一样。”
有点太巧了。
韩沉:“别怪我想的太坏,这个时间点……真的太巧了。”
周沫:“我和你有一样的预感,而且……齐潭一直催我给你打电话,很明显,我感觉他是想让你过来找我,这样你的答辩就会被耽误。”
韩沉:“这还是其次……关键是,任淮波怎么出现的如此巧,刚好是他找你借油,正好要去拿工具的时候。”
周沫震惊:“你是说……连任淮波都是他算计的?”
韩沉:“这么巧,让我不得不作这种怀疑和假设。”
周沫心头一惊,她着实没想到这一点,然而韩沉提的很关键。
为什么任淮波如此巧合的出现在刚好没人的时候,还是大中午,工作日。
韩沉和段峰都去上班了,齐潭和任淮波却同时出现在世纪嘉苑。
周沫后背一凉。
齐潭……真的可怕到如此地步了?
甚至连她的命都要算计在里面。
还是说……他有预计,任淮波就是勒住她也不会勒死她,而他可以恰好出现,出手救她?
周沫混乱了。
韩沉:“齐潭的事还需要调查,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事情的原委我会尽数告诉梁东岩,等他那边和任淮波还有警方接触。如果任淮波是受人指使,那他后面的人也要一并揪出来。”
周沫:“我原以为有个任淮波已经够可怕了,没想到任淮波后面还有人。”
可怕,真的可怕。
周沫好不容易平复的恐惧,现在又被挑起来。
她感觉到自己正陷入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然而她看不到指挥这场阴谋的人,以及这场阴谋的边际在哪里。
并且她最赖以信任的韩沉和她一样迷茫。
他们都看不清,这场阴谋的本来面目。
这种未知才更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像是同时掉入一个无法感知的黑洞里,只能互相依偎着,一步步向前走不知道出口在何方,更不知道前面到底还有没有其他陷阱。
“目前,齐潭的嫌疑最大,”周沫说:“一定要让梁东岩那边从任淮波嘴里问出点什么。”
任淮波虽然有杀心,但感觉胆量没那么大,如果不是有人怂恿,怕应该干不出来这种事。
时间节点选的又是如此巧妙更是可疑。
“我也是这样想的,”韩沉沉思道:“但是……齐潭这样做的目的呢?仅仅是为了段峰?一个晋升名额,用不着玩这么大吧。而且……我也不一定能选得上,听凌越彬说,参选的不少人都有自己的人脉关系,指不定后面怎么打点呢。段峰不一样,已经有姚院长力保了,基本可以说稳坐钓鱼台。齐潭如此费尽心力,显然矛头对准的人是我,你是他对我的工具,但……什么原因能让他如此针对我呢?难不成他对你还余情未了?”
“怎么可能?”周沫否认,“我和他八百年前就结束了。而且……我俩结束的时候,还带着误会呢,他以为我劈腿来着。不会……他觉得我当时劈腿的奸夫是你,所以……”
“不清楚,”韩沉面色严肃。
如果齐潭不是周沫前任,他还能理智思考,但齐潭有周沫前男友的身份作掩护,事情就更复杂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