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撞邪,压根儿就是胡说八道!
弄清楚了原因,方氏松了口气的同时,但这一晚上也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眼下顶着两个黑眼圈起来了。
帮霍窈掖了掖踢开的被子,穿上衣裳,蹑手蹑脚的出了屋子。
此时霍力两口子都起来了,一个在院子里劈柴,一个在灶房里忙活早饭,霍丫也起了,正在帮何木香的忙。
方氏站在门口看了老半天,脑子里便寻思开了,她活了大半辈子,报应一说,要说不信,也不尽然,但要说有多信,也没多信,但事关闺女,就不能马虎了。
方氏还在琢磨着,霍文屋的门就开了。
他穿戴整齐,显然衣服要出门的模样。
霍力虽是大哥,但因为脑子笨,不会读书,在几个弟弟妹妹面前,拿不出大哥派头,此时就见他小心翼翼地问霍文“二弟,你要出门啊?”
霍文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嗯了声,面对方氏时,又是另一幅嘴脸“娘,我出门了啊,您等我回来。”
方氏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大清早你干嘛去?”
霍文像做贼似的,四下看了看,避开旁边的霍力,声音压得很低“您忘了,昨晚说好的,我去找驱邪的和尚道士啊。”
母子俩就站在自己旁边,却俨然是独立的小天地,而他则被排除在外,霍力眼底的光暗了又暗,正巧霍丫端着盆水出来倒,他火不打一处来,抬手一掀,直接将拿盆水扣在了霍丫头上。
顿时,小丫头成了个落汤鸡。
霍丫想来是没想到爹爹会这么对她,愣了半天,蜡黄的小脸都是懵的,直到清晨的寒气袭来,她打了个哆嗦,才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一脸凶狠模样的爹爹,小嘴憋了又憋,愣是没敢哭出来,两个小肩膀瑟瑟发抖,看起来可怜极了。
何木香在灶房久不见霍丫送水来,出来一看,脸一下就变了,再看看手上拎着斧子的丈夫,心头一阵绝望,上去将闺女搂住,怯怯道“她爹,你别生气,丫儿不懂事,是我没教好。”
“你也知道你没教好,养了个赔钱货,还这么蠢,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霍力一边骂着,一边抬脚就往何木香身上踹,心里的那股郁气全都集中在了脚上。
眼看着何木香就要被踹倒了,方氏火速冲上去,抬脚将霍力踹倒在地。
“作死啊,你媳妇大着肚子,你还踹他,这日子是不是都不想过了!”方氏的嗓门又尖又亮,昨晚闹腾了大半宿的霍窈都被吵醒了,揉着眼坐起来,趴在窗前看外面。
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顿时瞌睡虫都跑了。
这一家子啊,没一个省心的。
“娘?”霍力坐在地上,手里的斧子也摔在了一旁,他绝望地看着方氏。
方氏冷着眼瞪他,“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当着我的面就打你媳妇,你自己好好瞅瞅她这大肚子,你是想一大早让这个家闹出人命不成?”
“好了娘,别生气了,大哥你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你除了会惹娘生气,你还能干点啥!”霍文虽然惊讶方氏对何木香母女的维护,但霍力这个大哥,他还真是瞧不上。
长得五大三粗,却空有一把子力气,人也蠢得很。
“大哥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那我问问你,你会干啥?”霍窈头发还披散着从屋里出来,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又黑又沉。
她静静地走过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霍文看。
“说话呀,耳聋了?”
“小妹,这里没你事,回屋去。”霍文没好气道。
“是没我事,还是被我怼的说不出话来了?我告诉你,比起大哥,你差远了,是,你会读书,那又如何?我就问问你,你每天吃的饭,身上穿的衣服,哪一样不是大哥赚来的?你能什么也不用干的坐在私塾里读书,要说爹娘有大半功劳,大哥就有小半的功劳!”
霍窈语气很平静,平静的叙述每一个事实,没有起高调,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霍文清俊的脸上憋得通红,“娘,你看小妹。”
“好了妞妞,少说两句。”方氏到底还是偏心霍文,出来打圆场。
“娘,今天我非要说,您别拦着我。”霍窈也是憋得狠了,她上手拽起霍文的手,把他拉到霍力跟前,另一只手又拉起霍力的。
两只手放在一起。
霍力的手心都是一个个小口子,布满了厚厚的茧子,而霍文的呢,又白又干净,修长分明,只有指腹间略有薄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来的。
很显然,任何一个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霍力的手,是一双劳动人的手,而霍文,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二哥,你自己看!”
霍文愣愣地看着自己和霍力的手。
他,好像从没注意过。
“大哥纵有千般万般不好,但至少,没有人能否认他对这个家的贡献,在你坐在私塾读书的时候,是大哥扛着锄头去地里干活,在你欺负闻宴生的时候,是大哥坐在烈日下劈柴,上山拾草。”
“今天我把话撂在这,谁说大哥都能,就是你没资格,你要觉得不服气,就说出个让我服气的理由,也不用多,就说说你为这个家做出的贡献。”
霍文张张嘴,“我……”
他说不出来,准确的说,他没有。
“我,我和他不一样,我是读书人……”
“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就天生高贵,庄稼汉就天生低贱?我还是那句话,没有大哥,你这书也读不下去!”
霍力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这些年的委屈,以及无视,好像在这一刻全部涌上来了般。
霍力一哭,霍文登时不知所措了,用力挣开霍窈,灰溜溜地回了自己个儿的屋子。